那先开口的婢女仍旧不当回事,自负的说:“就她那张脸毁成那个样子了郎君也肯要她?切……我才不信呢,郎君现在是碍着名声,才不得不娶她的!” 那二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听不清楚,石氏女看着玉润,眸光并无震惊,也无悲无喜。 玉润暗自忖度,她们口中这夫人,说的应该就是石氏女的婢女翠莹,难怪孙谦之并没有认出她来,如此说,竟是毁了容貌? “女郎,”石氏女终于开口,声音却是轻得不能再轻。 玉润仍是听到了,转眸看向她。 “我们速去找我的尸身吧。” 她竟然还是这样说! 玉润怒了,看着她道:“你既然已经听到有人抢了你的身份,难道就没有半点不平?” 石氏女了鼻子,眼眶又泛出了血,她笑看向玉润:“便是不平,又能如何?” 玉润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她竟是忘了,石氏已经死了。 “既然有人能替我陪着他,便够了。” 血泪终于滴了出来,落在她白皙的面上,恁地触目惊心。 “你难道就不怨恨么?”玉润又问了一遍,这件事情,现在疑点重重,翠莹当初的举动很有可能早有预谋,而害死石氏女的,怕是并非桓府中人。 想到这里,她更是怒不可遏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你?没准,正是你那心心念念的郎君呢!” “女郎!”石氏女的声音带了点点颤抖,眸子也睁大起来,她连连摇头,反复呢喃着:“不想,我不想知道!” 玉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是害怕,害怕自己心心恋恋,至死都要维护的人可能是凶手。 阿绝叹息一声,拍了拍玉润的肩膀:“何必,她求你的只是毁了她的尸身,其他的,与你无干。” 玉润却是倔强的抬起头,看着石氏女道:“石氏,若是我没记错,你说过你还有一个祖父的吧?” 石氏女一怔,泪水也凝在了眼眶中。 “祖父……”她低声呢喃:“祖父……我不该,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执意要嫁到孙家。” 她低声啜泣着,脑海里回想起送嫁的那天,建康城外寒风萧瑟,她坐在马车里,望着身后头白发的老者,直到泪水将他那蹒跚的背影模糊的再看不清楚。 “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那些在乎你关你的亲人想一想,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凶手欺骗,玩于股掌之中么?!” 玉润一语惊醒梦中人,石氏女猛的抬起头,看向玉润。 “翠莹……翠莹她……” “若是想名正言顺的骗过所有人,她势必会除掉和你最亲近的人。”玉润笃定的开口,石氏女的表情终于变了。 “女郎!”她用力咬了咬:“我改主意了,我要去见她!” 玉润点了点头,刚要动身,却被阿绝一把拽住。 “你疯了么?!”他的声音极冷,眸光也是极寒,玉润第一次见到他发火的模样。 “何必多管闲事……”见到玉润有些惊讶,阿绝叹息一声,放柔了语气。 是啊,何必多管闲事,玉润苦笑,但却安似的反握住阿绝的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阿绝……我真的不知道,方才就是一时冲动,我便这样说了,也许是想到以前,要是那时,也能有人帮帮我就好了。” 阿绝只觉得心尖儿一颤,握着她的手指紧了紧。 “好,凡是你想做的,我帮你就是。” 便是惹上了麻烦又如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是了。 阿绝嫣然一笑,宠溺的替玉润理了理凌的鬓发,却见她出手指,毫不犹豫的咬破了指尖,然后将血涂抹在额角上。 这是…… 阿绝的眸陡然变深了几分。 “走吧!”她豪气的开口,转身顺着方才那两个婢女来的方向跑去。 青铜镜前,女子轻轻解下面上覆着的白纱,一张沟壑纵横,是刀疤血痕的容颜模糊的映了出来。 她伸出手,涂着丹蔻的手指抚摸上面上的疤痕,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似乎是想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伤痕累累的面容却只让人觉得可怖。 “莫要再看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线。 铜镜前的少女吓了一跳,蓦地转身,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狐疑的起身,走向窗边,冷声质问道:“什么人?” “真的是翠莹!”听到这个声音,石氏女的心立刻凉了半截,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见到石氏女的表情,玉润心中也猜出了大概。 “翠莹,你变成这样我都能认出你,你却又怎么不记得我了呢?” 这个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一道白影从窗口飘过,乌黑的长发遮挡了她打扮的面容,翠莹眯了眯眼睛,转瞬放大了瞳孔。 只见夜风起她的发丝,出了额角那一抹刺目的鲜红。 同石氏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这这这……难道是? 翠莹捂住嘴巴,努力想要掩盖自己的惊叫。 石氏她,不是死了么? 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人是鬼? 她深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默念道:“不可能!石氏,你已经死了的!你已经死了!” “呵呵……”女人冷的笑声传来,让翠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翠莹,我自认带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声音中带着的控诉,却是再也不见人影。 “我……我没有害你,你是自己撞死的,同我没有半点关系!”翠莹有些动,音调高的异常刺耳。 这句话一出口,玉润终于确定,必然是翠莹下的手。 她对阿绝使了一个眼,示意对方再扯着自己从她面前飘过,然后努力学着石氏女的音调道:“是啊,若不是你派人来□□我,我又怎会一头撞死,翠莹,我死得好冤,你来陪我可好?” 说到最后,翠莹已经是骨悚然。 翠莹咬,可怖的面容更加狰狞,狠狠地说:“我在石家当牛做马的伺候了你十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取而代之报仇雪恨,你要恨,就去恨桓家人,若不是桓温当年诬陷我殷氏谋反,害的我殷氏百余口人被族诛,我也不会觊觎你的身份,觊觎你的郎君来为我复仇!” 腊月的寒风冷的刺骨,翠莹站在窗口,只觉得那冷风犀利如刀,割得她面容生疼。 她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却摸了手的鲜血。 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022章:断弦 翠莹倒一口凉气,再抬头时,突然见到一袭青衫的男子踏着月走来。 他清秀的面容带着有些病态的苍白,致的五官有些诶异样的扭曲。 在看清楚来人的刹那,石氏女倒了一口凉气,低低唤道:“孙郎?!” 语气是难以置信。 玉润也呆怔在原地,旋即皱起眉头,阿绝则抱着肩膀,玩味勾起的角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然而最惶恐的,却是非翠莹莫属了。 “孙……孙郎……”她张了张口,那语气却是和石氏别无二致。 这是无数个夜,她花尽了心思,才学成的。 孙谦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隐痛。 若是可以……若是可以他多么希望这真的是那个人的声音。 “翠莹!”他冷声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听到这个称呼,翠莹那正在血的伤口齐齐动了一下,她灰败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孙谦之,微微勾起的角似是想笑。 但是太疼了,这脸上莫名的痛楚让她觉得火辣辣的疼,以至于失去了控制。 “你若是肯说出阿鸢她在何处,我自会将解药给你。” 孙谦之冷冷的音调再次飘来,翠莹的喉咙里发出一丝嘶哑的笑声:“解药?哈?你是说,你给我下毒了?” 孙谦之似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只管撇过头向四周看去。 这翠莹发疯之前,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人的声音,也见到了影子,怎地这会子,全都消失不见了呢。 翠莹见他并不回答,发狠似的笑道:“好!孙谦之,你真好!你们孙家人,当真都是一模一样的恶毒!” 孙谦之疑惑的皱眉:“ 明明是你陷害阿鸢在先,你若是告诉我她的下落,我还可饶你一命。” “成者为王败者寇,呵呵……我一步走错,便是永远都输了。”翠莹答非所问,强忍着面上的疼痛喊道:“可是我不甘心啊,那年在芙蓉池边抚琴的人明明是我,为何你却错认成她?难道只因为她是世家千金,而我是个卑微的婢女么?” 冰凉的泪珠从她的双眸中滚落,转眼同鲜血融合在一起。 “孙郎孙郎……若是我殷家不败,是不是,你求娶的人,便会是我?” “我们可是,订过亲的呐……” 她艰难的说着,似乎每一句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当年殷氏被族诛,她被忠仆带到孙府,却被冷漠的拒之门外,不仅如此,孙家人还落井下石,向桓家了她的下落,害得她颠沛离一路辗转,最终成了石府的婢女。 她明明是怀着腔的怨恨,可是那一,她在芙蓉池边见到了孙郎,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翠莹哀伤的想着,料,等来的却是孙谦之的一句:“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阿鸢在哪儿。” 翠莹瞬间崩溃,声嘶力竭的笑道:“哈哈!她死了,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你都休想再见到她!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石氏女用力咬着牙,看着着近在咫尺的二人,突然转头对玉润道:“女郎,我可不可以,再求你最后帮我一次?” 玉润皱眉,确实还不等开口,阿绝率先发了音。 “你安心的去吧,孙谦之今生今世,都不会知晓你已死。”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