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此局最难解的地方了。”姚国公同样皱眉。齐王文武兼备,自他戍边以来西南早已不复以往荒凉,全民皆兵,粮仓充裕,九十步伐都行了,他估计还真不怕这最后的十步。 “再者,当初咱们家没有把女儿嫁给他,不知道这心结他到底解没解。”姚涛又叹了一口气。 姚国公瞪眼,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可齐王是出了名的记仇啊。” “他也早已娶了王妃,不会再惦记咱们家的事儿了罢。” 姚涛觑了父亲一眼,犹犹豫豫的道:“可那齐王妃当初可是死在里的,说来跟皇后也不了干系……” 姚国公彻底心凉,不提往事还罢,这一提才知姚家和齐王府的恩怨重重。 “不过,皇后既然敢写信给他,那便是万事皆休了罢?”姚涛试探地猜测道。 姚国公:“……” *** 姚家人把希望寄托在皇后的身上,可姚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那封信,一来是结盟的心思,二来若是结不成盟,至少也能一番齐王的心思,拖延些时。 可等了半月,军报传来,齐王大败苏行,苏行弃城而逃下落不明,齐王剑指京畿。 姚后彻底熄了结盟的心思,枯坐在寝,头思绪,却无一计可助京城困。 夜风起,外面的风雪总算停了,出湛蓝的夜空。 泰元灯红亮,仿佛夜里最后一束明灯。 守门的人正准备跺跺脚暖和一番,却见一个悉的身影朝着门而来。 “陛下。”来人走到门口,人赶紧下跪行礼。 “皇后呢?”蔺辉用眼角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人。 “娘娘,兴许已经就寝了。” “她倒是睡得着!”蔺辉冷哼一声,掀开袍子的前摆大步星地走进去。 人一脸雾,摸不着头脑。 姚后坐在梳妆台面前,眉头紧缩。红杏为她卸了钗环,将一头青丝编成一松松的大辫子垂在脑后,这样睡着之后头发既不会打结次也不会留下打辫子的痕迹。 红杏弯,将那一对红宝石耳环卸下,看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叹道:“主子哪里像育有六岁孩子的模样呢,倒是跟未出阁之前一模一样啊。” 姚后的心思被她拉了回来,同样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岁月的确亲睐她,并未在她脸上留上过多的痕迹,反而随着时间逝越见风韵。 “脸没变有何用,心境不知道变了多少层了……” “砰!” 寝殿的大门忽然被踹开,主仆俱是一惊。 “奴婢去看看。”红杏道。 “不必。”姚后起身,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着,敢在她的寝撒野的,除了皇帝还真没有第二人。 蔺辉怒气冲冲地而来,触及姚后那张淡然处之的脸更觉讽刺了。他夜为前面的战事心,如何破敌,如何守卫京城,如何守卫这大陈的江山! 再看看她的皇后,只需悠然坐镇后便可在他背后上一刀。 “陛下因何事而来?”她开口问道。 蔺辉冷笑:“皇后好本事,处在深便可料定前朝局势,朕还没死你就打量着联合姚国公扶大皇子登基了?” 姚后叉在腹前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陛下又是听信了哪里的谣言,此等诛心的话,不是要将我们姚家门的清誉毁于一旦吗。” “如此说来,皇后没有背着朕联系娘家,没有给姚国公送信了?”蔺辉不怒反笑。 她听来听去,已有了计较。看来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否则发狂得应该更厉害才对。 “臣妾是写了信给娘家,不过信里只提及了让祖父安心修养身体,莫要因为陛下此次没有派他出征而心存怨怼罢了。” 蔺辉怎么会相信她一己之言,他如今腹背受敌,早已草木皆兵。 “皇后,朕对你太失望了。”蔺辉的眼神暗淡下来,“外人这般对朕,不过是为了这江山。你如此背叛朕,难不成真想让朕早早离开给你儿子腾位置?你可知,朕早就属意玄宝来继承江山,不过是因为姚氏才迟迟未立太子!” “夫十年,你便是这样对朕冷心冷肠?” 姚后本不与他多舌,可他竟然敢主动提起这十年。 “呵!”姚后仰头轻笑一声,薄背轻颤,“真是天大的笑话!陛下此番是要和我清算这十年的账吗?” 蔺辉收紧了下巴,一脸冷盯着她。 “记得初嫁你之时,我便立下了辅佐你成一代明君的誓言。你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后,无妨,我可以打理妥当,无须你费心。那一年,黄河决堤,我又失了第一个孩子,你想亲赴救灾,我二话没说便支持你,即使自己连都起不了身了还要领着后诸人送你。”姚后笑出了声,“可你听信谗言,途中险些被刺杀,是我请了祖父进,拜托他一定要派兵沿路搜寻你,就算之后被治个妄动军的罪名也无惧!可你呢,你从不记得姚家对你的好,你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因着姚家奋不顾身地救你救这江山于为难,而愈生忌惮!” 姚后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笑容携带苍凉:“新婚不久,我便主持大选,给你充盈后。你知道了,不过赞一声皇后大度便罢了,从未想过我心中的难受。十年,你纳了多少妃子,陛下你可还记得?” 蔺辉倒退两步,强撑着道:“历来皇后都是如此,到了你这里怎么就成委屈了!” “是啊,皇后就应该大度,就应该毫无计较地撑着皇室的颜面,就算自己的丈夫为了其他女人而罢免了自己!”姚后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一边笑一边泪。 “珍妃是因你而死……” “一切休矣!”姚后怒目圆瞪,厉声打断他的话。 蔺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皇后,仿佛破釜沉舟毫无顾忌了一般,看向他的眼神像是一口人的古井,让他后背生凉。 “你不辨是非,听信谗言,只图享乐不顾苍生,为了一个探子而蒙蔽双眼,断送了这百年基业……”姚后仰头,两侧的眼泪已经干涸了。 “你才是大陈的罪人,不是我。”说道此处,她睁眼看向他,目若雷电。 他脚下一软,差点儿站立不住。 “大胆,你大胆……” 姚后瞥向他,微微抬高了白的脖颈,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开口便是一针见血地讽刺:“若你为了珍妃杀了我,我还能赞你一声好胆魄!可你口口声声说着她,却挥着剑不敢杀我,你当真是念及旧情而不是为了自己?” 蔺辉一口气憋在口,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便要冲上去撕咬她一番。 “说到底,你就是个软弱的男人,连沉儿女情长都不够投入。”她冷笑了一声,见他犹如丧家之犬,心里甚是快,一吐这十年憋闷,纵然下一刻被废也值了。 她转身,衣裙旋飞,不再念战。 他痴留在原地,进退不得。 原来,他在她的心中便是这般不堪。 原来,她的胆识确实是远胜于自己的。 “皇后!”他突然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了一声。 不管她是否听见,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嚷道:“你是否后悔没有选择他?!” 那个他,是正将剑架在他脖子的人,是凭一己之力便能推翻这江山重来的人,是正在千里之外虎视眈眈等着取回自己的东西的人。 眼前纱帐重重,她的身影早已消失。 第5章 亲征 时节已至正月,可这个年谁也没有过好。齐王起兵,黄河以南,大好河山尽数落入他的囊中。如今齐王的先头部队已至金州,若是快马加鞭,距京城不过三的脚程。 蔺辉没有出乎姚后的意料,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片国土沦入齐王的版图中,毫无还手之力。 “派姚国公出战吧。”蔺辉仿若老了十岁有余,坐在乾元的宝座上,似乎也撑不出这帝王的架势了。 左右大臣正附和,却见谭相站了出来,拱手一礼,老生常谈,还是说要防着皇后的意思。 蔺辉闭眼,下巴上胡茬冒着青:“那依谭相的意思,朕与各位就坐以待毙了?” “臣冒昧献上一计,还请皇上屏退左右。”谭相弯。 左右大臣:“……” 自那姚后怒斥皇帝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踏足泰元了。姚后以为他是长了记了,没想到他是不来了,却派人将她请去乾元。 “陛下宣召臣妾,可是有事?”她一身芮白,素装面圣,却丝毫不坠凤仪。 蔺辉双颊泛红,似是临死之人回光返照之相,他先是请皇后落座,然后再开口:“逆贼已濒临城下了,朕有一退兵之计,不知皇后是否愿意助朕一臂之力?” 姚后眉上挑,这倒是有意思了,难为他还想出了什么退敌之策。 她点头:“自然,臣妾愿闻其详。” “朕想亲征,亲自与那逆贼手一番,好让天下人知晓他是何等背信弃义、辜负君恩之人。”蔺辉道。 姚后皱眉,不解其意:“陛下可是三思过了?齐王气势汹汹而来,早已将这天下划做他的了,陛下亲征,恐怕是亲自送上门去。”再说难听些,犹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蔺辉心中一闷,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 “皇后果然若观火。亲征自然是幌子,不过为了震慑逆贼。朕与众臣商议了一番,决定学那萧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蔺辉高深一笑,似乎成竹在。 姚后听得云里雾里:“还请陛下明示。” “朕想请皇后代朕出征,朕带着大皇子和朝臣们北上与太原府戍边的军士汇合,整齐队伍,再来杀个回马。”在他的计划中,如果情况乐观的话,还可与戎族人缔结盟约,不过是割让国土喂,总好过彻底失去了的好。 姚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脸“您不妨再说一遍的”神情。 蔺辉自知理亏,做了这缩头乌不说,还要将皇后上战场。可正如谭相所说,只有皇后才能代表皇室,且能牵制姚家,让姚国公能全心护送他与大皇子北上。 皇帝的心思,姚后这个枕边人怎么能摸不清,这一看便是又有“军师”在他背后出谋划策了。 幸而她早已死心,所以对他这天方夜谭也不甚惊讶。 她沉一番,在蔺辉忐忑的注视中,抬头道:“臣妾是女子,恐怕起不到震慑军心的作用,反而会让天下人觉得皇室犹如落了。既然陛下不便出征,不如请大皇子代父出征吧,他已经学过骑马了,想来也不会阵前失仪。” “不行!断然不可!”蔺辉一口否决,“朕只得玄宝一个皇子,断不能轻易让他涉险。” 姚后似笑非笑看着他。 蔺辉回神,这才知道自己一时不备说了些什么。 姚后懒得和他计较,她道:“玄宝和陛下,大概只能保其一了。陛下乃真龙天子,身份贵重,玄宝一直受陛下庇佑,也是时候为父分忧了。” 蔺辉却一反常态的坚决,说什么也不让玄宝涉险。 “皇后,朕知道此番是难为了你。可你向来识大体,一定也能深知朕的苦心。”蔺辉知她吃软不吃硬,娓娓道来,“朕如此费尽心思守护这江山,不还是为了咱们的玄宝?你足智多谋,堪比男子,一定能拖延齐王的军队,为朕和众臣赢得时间。” 人一旦撕破最后一层脸皮,还有何事丢不下颜面? 于蔺辉,他早已在姚氏面前颜面全无,若能活命,还有什么舍不下的?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