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公府这边却没有如此安静,因为年后大选的事情姚江夫妇第一次严厉地拒绝了玉珺。 “为何不可?”玉珺双腮微鼓,双眼冒光,像是一只被急了的猫。 姚江黑沉着脸道:“你大姐的前车之鉴你没看到吗?皇家有什么好!撇开政治斗争不说,光是那后女人们之间的谋伎俩都可以把你吃得皮骨都不剩。” “父亲就这么看不起女儿吗?难道女儿就是任人欺负的草包?”玉珺下巴一抬,十分不服气的道。 玉珺从小便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父母宠溺,她也乖巧懂事,此时叛逆起来架势十足,姚江只觉得眼前一黑,闷气短。 “里有什么好的你非要赶着去遭罪?我和你母亲早就在为你物夫婿,以咱们姚家的地位口碑,你还怕挑不到好夫婿吗?”姚江一脸心痛地道,“旁人仰慕权贵,一心要飞上枝头做凤凰,难道你也是那般庸俗的人吗?” 姚江自认为玉珺承袭了他与夫人所有的优点,淡泊名利,追逐山水,不喜权势地位一心有自己的想法。此时这般执拗的她,倒不像是自己所生的了。 玉珺轻笑了一声,问道:“按照父亲的说法,大家便是那一心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了?” “放肆!”姚江拍案而起。 玉珺心里一颤,脸有些发白。 “你怎敢如此说你大姐!”姚江第一次这般严厉地责问她,怒目圆瞪,“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难道你不知道吗?若没有你大姐,姚家安能有今风光?” 玉珺自知失言,但此时也梗着脖子不愿轻易低头。 “父亲,玉珺并不是慕权势的人,玉珺只是一心慕陛下而已……” 一直安坐一旁未曾开口的秦氏抬起了头,她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姚江似乎也十分意外,这理由……简直单纯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并非是蔺郇不够优秀以至于让姚江不敢相信,实在是“陛下”二字在“蔺郇”之前,这些对城趋之若鹜的女子们大多被前面二字给惑,倒是忘了去深究蔺郇本人到底够不够让人喜。 玉珺双手捏成了拳头,从未如此认真的说道:“父亲,母亲,你们二人是最了解女儿的。旁人慕虚荣,受惑于陛下的身份而进,但女儿不是。早在蜀地的时候女儿便心系齐王了,不管他如今是皇帝还是齐王还是旁的什么人,只要是他,我都要嫁。” 这才是姚玉珺,姚江眼里与“俗人”划开界线的小女儿。 可这样冰清玉洁、天真烂漫的女儿真的要投入那大染缸中去吗?姚江面挣扎。 他相信玉珺的话,正如同他相信自己对玉珺的教育。可“喜”二字就足以让他放下原则,送女儿入吗?他忘不了玉苏的遭遇,更忘不了玉苏在生死线上搏斗之时自己束手无策的觉,太无力了。 “玉珺。”姚江紧绷的双肩微微垮了下来,他叹着气道,“你大姐入的时候你还小,待你长大了她已经在里站稳脚跟了,所以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你想想,若你嫁给了旁人咱们家还可以给你撑壮胆,可你若进了里,咱们拿什么跟陛下叫板?到时候你受了欺负遭了罪,谁给你喊冤叫屈呢?” 于玉苏,姚江确实算不得称职的父亲。但于小女儿玉珺,他真的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不仅是慈父也是恩师。 此时的玉珺还不懂世道艰辛,她笃定自己的选择,更相信自己的能力,她像大白鹅一样高高仰起了脖子,信誓旦旦的道:“陛下会喜我的,就算他不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自己。” 秦氏夫人抬了抬眼皮,看着像极了自己的女儿,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夫人。”姚江黔驴技穷了,只得转头求助夫人。 秦氏打量着玉珺,默不吭声。 “母亲。”玉珺转身,上前两步跪在母亲的膝下,她拉着秦氏的手祈求道,“好活歹活都只有这一辈子,就让女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从小她就知道,虽然开口教育自己的是父亲,但授意的大多是母亲。她能否进,能否如愿以偿,就看母亲的了。 秦氏一向少言寡语,今也不例外,她看着面前的女儿,看着她俏生生的脸蛋儿道:“可以。” 玉珺面上一喜,姚江吓得同样站起了身:“夫人……” “有两个条件。”秦氏道。 “母亲请讲!”玉珺喜上眉梢,拽着秦氏的手亲热的道,“别说两个了,一百个我都答应。” 秦氏嘴角稍扬,道:“其一,若陛下选中了你,无论后多么艰难,你不得向家里求助。” 玉珺脑筋转动,思考片刻,慎重点头:“好。” “其二,你若要进,须先征得你大姐的同意。”秦氏说出第二个条件。 玉珺喜稍敛,眉头轻皱。 在桑山下的庄子里,姐妹俩曾隐晦地聊过此事,姚玉苏言里言外都是不想让她进。 “为何要征求大姐的同意?”玉珺面带难,她已经知道姚玉苏的答案了。 秦氏轻轻一笑,像风吹过树叶子,道:“你若是这点都想不明白就别去丢人现眼了,好生在家待着吧。” 玉珺面上一僵,有些脸红。 …… 十五将至,随之而来的便是新朝第一次大选。此次选秀的范围为官职九品以上的官眷,其女须得十六以上,已婚、订婚或是面容手足有缺陷的可以排除在外。 不仅如此,蔺郇还特地加了一条“若两家已在商议婚事中,也可不入名册”。这一条便是在隐晦的告诉众人,若是女儿长相齐整但无婚约却也不想入的也可以,直接以正在商议婚事为由报礼部即可,不要搞得像是强抢民女一般,有失格调。 本来已经在相看好人家的夫人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并非所有人都想让女儿进,若是挑得一位上进俊俏又门当户对的女婿,岂不是比做皇帝的亲家要上许多?还免了被人惦记的危险。 “以此可见,陛下是位难得的仁君呐。”左丞家的老夫人握着拐杖,眯着眼看着膝下儿孙叹道。 巧了,左丞家的大孙女已许给了宋家,诸事已定,只等五月婚期一来即可;二孙女也相看了一门清贵人家,两家已经看对眼,就差媒人上门敲定了,陛下此令一下,老夫人可算是宽了心。 可旁人未必是这样想的。 老夫人在叹生逢良时的时候,二孙女锦如却有些郁郁寡。 许给宋威的大孙女月如在袖子底下拉了拉妹妹的手,悄悄送去安。 锦如垂眸,心情并未好转。她心里想的是大姐那门婚事自然好,公公是太傅,夫君年轻有为又深得陛下信任,以后封个一品诰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但自己那桩婚事比起来就差远了,老夫人给她看中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编修,祖上做得最高的官儿也不过从二品,以后有得苦子熬了。可老夫人积威甚重,她只是众多孙女中的一个,哪里敢有异议呢?只得认命。 这厢慎国公府,有人站出来对命运作出了抗争。 姚玉苏一边用小匙子搅动着红枣新做的糖浆,一边抬头看向面前忐忑的人:“你说你要参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鸟~ 昨天520出去喝了点小酒,耽误更新了,万分抱歉。 现在赶着去练瑜伽,等会儿回来给520留言的小伙伴发红包~ 第41章 划掉 说完之后, 玉珺一脸忐忑地看着姚玉苏。她知道在此事上,眼前的人绝对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姚玉苏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花浆放在杯子里,然后拎起致的小壶往里面缓缓加水。花浆被冲散开来,有细碎的花瓣浮上了水面,像是少女脸上的胭脂一样, 红得羞涩。 玉珺见她没有说话,忍不住道:“大姐,爹娘说定要你首肯才行。” “嗯?”姚玉苏抬头, 嘴角含笑,“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做主,爹娘若是同意了就行了, 怎么还绕上我来了。” 她这番若无其事的样子让玉珺很是意外,她以为大姐至少会跟她讲一通道理才行,怎么就……这有种不战而胜的觉, 让她准备了三的腹稿一时间竟然无用武之地。 “爹娘的意思是大姐你是过来人,或许有忠告要给我呢?”玉珺试探地问道。 花浆冲好了, 姚玉苏推了一杯到玉珺的面前,道:“你尝尝。” “大姐……” “尝了再说。”姚玉苏收手敛眉,端起面前的小杯子, 轻轻抿了一口。 玉珺端起面前的小杯子, 小小的喝了一口。花浆的甜意在舌尖绽放开, 那研磨在其中的花瓣似乎也顺着喉咙滑下,夹带着点在枝头的香气。 “好喝。”玉珺放下杯子真心实意地道。 玉苏问道:“甜淡如何?” “稍稍淡了些。” 一瞬间,玉苏的嘴角漾起了笑意, 她看着玉珺道:“我倒是觉得甜了些,不太合我的胃口。” 玉珺一头雾水。 “里的生活于你我而言就像这同一盏壶倒出来的两杯花茶,你尝着淡了我尝着甜了,那到底这花茶是甜是淡呢?”姚玉苏双手扣在腹前,身姿舒展,姿态恬淡。 玉珺眉头一跳,恍然大悟。她重新看向自家大姐,从她踏入这间屋子起她便是这般闲坐的姿态,可看似轻松,实则却是极有讲究,松弛不等于松垮,她坐在那里便像是一定海神针,周遭的一切都以她为中心。可这样的功夫岂是一两就可以修炼成的? “大姐的意思是旁人说的都不作数,要自己去体会?” 姚玉苏轻笑道:“你是我亲妹妹,该说的我依然会说,你别听着烦就是了。” “大姐请说。”这一次,玉珺直了脊背,看向面前的人的目光中更含了几分期盼。 姚玉苏缓缓道:“你若要参选,选不上就罢了,选上了也顶多是个嫔。嫔乃妾,我们家没有纳妾的习俗,但别人家的妾侍你也瞧见了,早晚提着一颗心伺候老爷夫人,若生了孩子连一声娘都当不得,只得是姨娘。皇妃听起来风光,可在皇后面前,照样还是妾,该打的该杀的,不会有半分留情。” 打、杀,这在玉珺的心中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会……” “皇后有处置嫔妃的权利,再得宠的妃子,若皇后要处置,难道还有人拦着不成?”就像她处置丽妃一样,不过一杯毒酒尔,先帝可曾因此废弃她了?何况蔺郇对玉珺断然不会有先帝对丽妃的情意。 “可陛下如今没有皇后。”玉珺辩解道。 “他难道永远没有?” 玉珺沉默了。 玉苏道:“好,撇开妾这件事不说,你愿意和整个城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吗?无论他今去哪个妃子那里,下一次你见到他的时候保证不会表出丝毫的怨言吗?” “若是他宠其他女人胜于你,你能保证自己不心生嫉妒吗?中的时间过得可是很慢的,你若是没有做好枯守一生也无怨无悔的准备,那便打消了入的念头罢。”姚玉苏抿了一口花茶,的确太甜,她拎起小壶往里面加水。 玉珺抬头看向大姐,似乎察了一些在她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背后藏着的是何等的隐忍。她是皇后,而众人皆知先帝生前最后两年极其宠丽妃,甚至为了丽妃屡屡与皇后叫板。在她端庄威严的凤袍之下,是否也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大姐……”她眼眶一热,动情地唤了她一声。在她与父母畅游山水的时候,兴许眼前的人正在魑魅魍魉中艰难爬行。 姚玉苏抬头,一脸惊讶。 玉珺以为她会懂,没想到她竟然笑了起来。 “你哭什么啊。”她笑得像是从未经历过风雨,或是早已将风雨抛诸脑后的轻快。 玉珺低头出手绢拭泪,有些脸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哭了。 “大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擦干了泪,玉珺抬头说道,认真地道,“可我与其他人不一样,我是因为喜他才要去的。若是放弃了这次机会,我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站到他身边去了。” “有多喜?” 她不问为何喜,几时喜,她问有多喜。 要多喜才愿意苦守一座空冷的屋子等他时不时地光临,要多喜才会在他躺在别的女人身旁的时候也依旧心怀期待,要多喜才能支撑自己在漫长岁月中不悲不喜不怨不怒,安心地待在他身旁。 玉珺微怔,她量度不出来。 ……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