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想了想,边逸出一丝笑意,却又不说话。 “嗯?你在想什么?”她奇道。 “都说女人怀了孩子之后口味刁钻,我在想那时候不知道你会想吃些什么,也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出来。”萧辰如实答道。 白盈玉脸飞红:“什么嘛,牛头不对马嘴。” 司马扬与易尚文皆未想到饭菜竟然是萧辰做的,几筷子之后,只觉得味道鲜美,吃惊不小,忍不住都赞叹起来。 “这方面,你小子比你爹强。”司马扬哈哈一笑,转头问易尚文道,“对吧?” 易尚文点头笑道:“确是不易,确是不易啊。” 他二人在多年前便仅仅是点头之而已,实在称不上什么知好友,二十年后乍然在此相逢,彼此间都存有戒心,并不将各自心思吐。故而,两人在饭桌上都只说些场面话,并不谈过多当年之事,至于探究真相更是只字不提。 如此一来,萧辰与白盈玉倒吃了顿安生饭。 杨渐他原以为萧辰脾气古怪,加上目盲,要找到中意之人不易,眼下见徒儿娶了亲,心中实在替他喜,饭多吃了好些,酒也多喝了好些。 一时吃罢,白盈玉收拾了碗筷洗净,刚想给众人煮茶,被萧辰拦住。 “师父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房间歇下。不用煮茶,咱们这里又不是客栈,你又不是店小二。” 白盈玉笑着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心,仍是把茶团掰开放进壶里,坐到风炉上,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烦。司马扬对我如何且不提,可对你却是真心实意地好,也算是你我的长辈,我不想失礼。” 萧辰拥住她,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低低道:“你放心,这事我会尽快解决,以后不会让他们再来烦着我们了。” “呃……” “你且回去歇着吧,茶煮好了我给他们送过去。”萧辰松开她,把她往外推。 “可是……” “去吧。” 萧辰催促着她。 瞧他神情,白盈玉猜到他是要与易尚文深谈,遂不再多说,抱着小玉回了房去。 司马扬与易尚文的房间,一东一西,中间相隔甚远,不能不说杨渐实在明白徒儿心思,特地如此安排。 在自己家中,萧辰自然是轻车路,端着茶盘走到房间门口,叩开了易尚文的房门。 见是萧辰来,易尚文也是在意料之中,忙拉了椅子让他坐下。 “本来我已来过这里一趟,可那时候你家中无人,只好回去。没想到只过了几,这里倒是热闹起来了。”易尚文笑叹道,“更没想到,司马大人也找到了你。” 萧辰淡淡一笑:“这事也是凑巧了。” 易尚文注视了他一会儿,含笑道:“你既然在京城见过了卫朴,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萧辰点头。 “可是我看你对于当年的真相似乎并不是很想知道。”自萧辰的态度,易尚文看得出来,这也是他到最奇怪的地方。 萧辰沉默片刻,才道:“您既然见过卫朴,那么您可知道卫近贤卫伯父是为何而死的?” “我略知一二……” “如果我不去,他也许就不会死。”萧辰道,“真相是什么对我来说虽然很重要,但我不愿因为它而去伤害到别人。” “我明白了。”易尚文点点头,赞许地望着他,“……你师父把你教的很好。” 萧辰淡然不语。 “卫大人不愿将真相告诉你,是因为他认为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而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要将真相告诉你,是因为我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后,会活得很好。”易尚文说完这两句后,重重道:“现在我告诉你:你爹爹萧逸,当年的确是私通敌国,他并没有被冤枉!” 闻言,萧辰身体陡然僵直,脑子空,一时也无法思想。 这段子以来,他从一开始认为爹爹是叛国者,到逐渐查明爹爹可能是被冤枉的,再到探查凶手,他几乎已经认定了爹爹的无辜。却未想到,末了易尚文会告诉他,爹爹仍是一个叛国者。 而易尚文话音刚落,门就被人猛地踹开,司马扬直闯进来,到易尚文面前,怒道:“我就知道你来这里没好事,你说这话,以为都督在九泉之下就听不见么!” 萧辰早就知道司马扬在外间偷听,只不过懒得点破,此时更无心思理他,只朝易尚文沉声问道:“先生如此说,可有证据?” “除了生就一张嘴,空口白牙的胡说,他能有什么证据。”司马扬怒气未消。 虽然被司马扬指着鼻子,易尚文仍旧从容不迫,稳稳道:“当年审案时,呈堂证供便有萧都督与西夏将军的来信,那便是他亲笔写的。” “那是被人陷害的!” 司马扬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怎么也不相信萧逸会私通敌国。 “不,那是真的,是他写的,是我看着他亲笔写下来的。”易尚文的声音极缓,可对于屋中其他两人,却仿佛炸雷一般。 司马扬怔住,死死盯着易尚文,后者神情平静得出奇…… “你这话不对,当年你与都督本无情可言,就算都督写信,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写。”司马扬愤然反驳。 “当年,我与萧都督确实毫无情可言。”易尚文点头,“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 “什么事?” “咸王反。” 听到这四个字,司马扬呆住:“什么!咸王反,当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易尚文叹道:“你不知情,是因为萧都督不愿你牵扯其中,所以那时候特地让你回乡探亲,你可还记得?” 司马扬又呆住。 第七十二章 深夜密谈 听到咸王二字,萧辰率先想到的便是卫近贤的那些疯话——“那,你问伊吕伯夷,我会效仿何人?我说,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不想成人杰,但也不想做刀下鬼……” 原来想反的人是咸王,他早就该猜到才是。 “咸王想造反,他可是去找过我爹爹?” “不错,本来咸王就常与你爹爹在一块打猎。虽说这只是他为了惑朝廷的一个幌子,但子久了,他确实与都督也有几分情。” “爹爹不肯?” 易尚文点头:“萧都督心中是不愿意的,但面上还是敷衍着他,且一直在暗中探查咸王兵力粮草所住。” “等一下!”司马扬不解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大人莫忘了,当年我是顺德经略使,咸王自然也派人来找过我。”易尚文目光郁郁,仿佛二十年前的那一幕一幕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当时的我,实在是呆得很,我直接就去找了萧都督,要他派兵捉拿咸王。” “我爹爹是不是把你赶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萧辰道:“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易尚文闻言,微笑道:“不错,你爹爹确实当众把我赶了出来,可是那天夜里,他又悄悄地来到我府里。” 司马扬武将出身,这些年做生意拿主意的又都是他大哥,脑子转得也比旁人慢些,急急问道:“你们为何不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兵来?” “那晚,都督来的时候,我正在写上奏的折子……” 对于那晚,易尚文记得清晰异常。 那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甚至连风都没有,异常的安静,异常的闷热。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便拿起笔蘸墨,那瞬一个声音自书房外慢悠悠地传来: “我若是你,我就不白费这功夫了。” “谁!谁在外面!” 易尚文被骇了一跳,抬起头朝窗外怒问道。 一人披着玄斗篷缓步迈进来,站定后方不紧不慢地摘下兜帽,脸上微微挂着笑:“易经略,火气还没消?” “你!” 易尚文吃了一惊,转而怒道:“你来做什么?!里你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请你出去!” “火气还不小。”尽管见他气得不轻,萧逸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反而在就近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斜歪着瞅他,似笑非笑道,“以前有没有人教过你,气恼的时候最好什么事情都不做,否则做什么错什么。” “我不用你来教……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易尚文猛然意识到,萧逸进来并无家仆通报,实在蹊跷。 “翻墙。” 萧逸简单道,又似想到什么,开始掸衣袍上沾染的青苔。 易尚文气结片刻,随即腹疑惑,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有何事非得要翻墙进来?” 由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已经稍稍放缓,萧逸却偏偏还要刺他两句:“我自然比不得易经略,风声鹤唳,仍可阔步当街,果然是坦君子。” “你……难道你以为我会怕了咸王么?” 萧逸轻轻一笑:“自然是不怕,可又能有何用。” “里你说过,我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易尚文冷哼道,“你大晚上翻墙进来,不会是为了再把这些话说一遍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你,这折子你不必费心往上递。” “你是来当赵祈的说客?” “我若是他的说客,又何必翻墙进来。” 萧逸直摇头,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易尚文。 易尚文被他得狈,不耐道:“有话请说,说完快走!” 直到此时,方见萧逸面一肃,沉声道:“我此行来,是因为有事想请经略大人帮忙。” “何事请说。” “上书圣上,弹劾我玩忽职守,不理军务,致使边界不稳。” “……” 易尚文怔了半晌,也想不明白他的用意:“都督有何用意?” 萧逸却又不愿回答,淡淡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也有据可循,相信对于易经略来说,是办得到的。” 见他不愿说出缘故,易尚文心中不,只道:“事有轻重缓急,你要我上这个折子,可以,不过还得过些时候。” 萧逸一笑,瞥了眼他书桌上的奏折,淡淡问道:“我来猜猜这个折子递上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则是圣上没看见,那么说明有人把折子了下来,你大概就要走霉运了……”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