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抬头看向自己,视线在空中触碰。 柏腾一怔,瞳孔微微放大。他看见那只黑鸟飞过来,掠过蔷薇花瓣,落在少年的肩头。 柏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强烈、仓惶,无处可逃。 拍摄结束后,李锦程跟着工作人员去休息室换衣服。 柏腾在显示器旁看了遍回放,坐在一旁的导演啧啧称叹,“这孩子是真上相,送进娱乐圈,光靠这张脸也能站稳脚。柏总您有计划带他入行吗?要是行,我第一个找他!” 这话多多少少有些谄媚的嫌疑,还想接着夸,柏腾冷淡地说了句:“别吵。” 导演抿紧,闭了嘴。 屏幕上镜头再一次切近,李锦程垂着的睫似乎要扫到屏幕。 柏腾眼睛微乜,轻轻摩挲着指间,像是隔靴搔,搔着心头上的。 一遍放完,李锦程也换好了衣服。妆卸得似乎不干净,眼睑上有点点细闪。 柏腾伸手,指腹在他眼皮上蹭了蹭。小孩也听话,任由自己碰。残留的眼影没抹掉,倒是又把他的手指得亮晶晶。 现场的工作人员送来珍珠茶,放在茶几上让李锦程喝。 他没接,仰头看向柏腾。 柏腾若有似无地勾起角,“喝吧。” 李锦程这才腼腆地说了“谢谢姐姐”,捧着大号的茶杯了一口。 实在是乖得不行,柏腾没忍住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问他:“你原来是会弹钢琴的?” 李锦程摇摇头,嚼着珍珠咽下后,说:“不会,背过了。” “背过?” 李锦程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举给他看。 是《舒伯特小夜曲》的钢琴演奏视频,画质很糊,播放卡顿,依稀看清琴键的位置。 柏腾难以想象,是怎样凭借这样一个视频,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钢琴是需要童子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学会,即使李锦程也漏弹、弹错一些地方。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绝对音,让他实在是佩服。 “告诉叔叔,为什么想学这个?” “好听。”李锦程想了想,又说:“柏叔叔,也喜。” 柏腾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喜?” 李锦程犹豫了两秒,随后伸手,带有私心地又触碰到他眉间的痣,慢慢地说:“这里,不会皱。” 两人的距离很近,大概是小孩喝了茶,连呼都是甜的。 柏腾眼底深了些,拾过他的手轻轻攥了攥,嘴角蔓延出笑,“乖孩子。” 收工后到了午饭时间,柏腾带李锦程去了就近的一家西餐厅。 餐厅中间有半开放式乐器演奏,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坐在钢琴前,闭眼弹奏,如痴如醉。 李锦程嚼着柏腾替他切好的牛排,回头了看一眼,问柏腾是什么曲子。 “肖邦的《幻想即兴曲》,他弹得不算好。” 李锦程点点头,觉得柏腾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柏腾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问他:“怕不怕?” 李锦程不明白什么意思。 柏腾看向演奏台,视线落回他脸上,轻挑眉尾,“跟我上去合奏一曲。” 李锦程一愣,思考片刻,他点点头,“好。” 柏腾握着他的手,走向了餐厅中央。 方才那人已演奏完,柏腾帮李锦程调了钢琴凳,扶着他的肩膀坐好。 自己则拿过旁边架子上的大提琴,拉了两下试音,调好琴弦松紧后,朝李锦程点了点头。 李锦程抿着嘴,轻轻呼了口气,眼神变得认真。 《舒伯特小夜曲》视频他看了无数遍,琴键的位置,停顿的时间,他记于心。在每个替柏成钰做完作业的下午,都有在琴室偷偷练习。 他用最笨的方法,学会了弹这首曲子,也只会弹这首。 柏腾先起了音,尔后他跟上。 大提琴的声音厚重典雅,比钢琴来的更加悲怆。 李锦程忘掉了旁人的注视,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 他不懂音乐,也并不热音乐。 只是喜柏腾指尖淌的音乐,努力地追上那些音符,好像就能离柏腾近些,更近些,再近些。 他也奢望有一天,能像那位很厉害的大明星一样,能站在柏腾的身边。 一曲终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视线在周遭人的热烈掌声中相遇。 李锦程看到柏腾舒展的眉心,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左脸的酒窝愈发得深。 柏腾果然很喜这首曲子,李锦程想。 回到车上,李锦程低头系上安全带,再抬头时眼前一个白信封,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柏腾。 “拿着吧,是今天的薪水。” 李锦程没收,连忙摆手,“帮柏叔叔,不用给。” “这是你工作换来的,如果不收,叔叔也会不好意思的。” 听他这样说,李锦程抿了下,双手接过了钱。 信封太厚,他启开一看,瞬间觉得手里的钱烫手,又还给柏腾,“太、太多了,不能要。” 柏腾拾过他的手,拢住手指,让他攥紧。 他没立即松手,看着李锦程说:“叔叔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其实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平等的地方。也许一个人出生的起点,是另一个人努力一生都达不到的位置。同样的,叔叔现在的位置,可以让你有机会做更好的工作,拿到更多的报酬。但这些钱,不是我故意多给你,而是你今天的这个工作,本应拿到这些钱。”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