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一片铺在身上,让我觉自己披了一层火,想逃离又不想。 我一时不知道该将视线往哪放,言又止半会儿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等回过神时,吉羌泽仁已经帮我系好了鞋带。 他笑着说:“过年嘛,红红火火,喜庆。” 邓尕泽旺故意捏着嗓子重复了一句:“过年嘛,红红火火......” 我被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选择保持沉默,果然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我已经打扰到他们的生活了。 “想吃皮带炒了是不是?”吉羌泽仁一把抄起邓尕泽旺的后领子,将人拎小似的揪出了门,去见他们师父的路上还在踢着少年的股骂:“待客之道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成天真是白教了,你别丢人了行不行?!” 邓尕泽旺一边儿裹袍子一边乖乖应是。 说来也是,我一个外人跟着去,未免有些越矩。 吉羌泽仁向后退了几步,与我肩并肩走着,说:“我们的师父就是当下?舞的代表传承人—班明生。” “看见那颗大树没,那可是他老人家的老朋友了。”他抬手指向前方。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有棵挂五彩经幡的蔽天大树,在荫蔽下面,一位藏袍老人坐着一把竹椅上。 走近看,可以发现竹椅表皮已经发白,微微一动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足以知晓它的老旧,明显已经陪伴主人多年。 老人头戴着一顶藏毡帽,出的发斑白,脸上布着深壑似的皱纹,道道诉说着他多年的忧愁,双眼凝望着大树处,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胡茬也随着微微打颤。 两人一秒规矩,乖乖地跪在了老人面前。 “师父。” “师父。” 老人先是看着我笑了笑,说:“。” “谢谢。”我朝老人深鞠一躬后往边上退去,方便他们谈论私事,但似乎并没有太多范围供我撤退,再退就退进别人家里去了。 老人转头看向他身前的徒弟,眼中出慈祥的笑意,言行间却又不乏威严庄重之。 “又是新的一年了,看着看着你们两个就长大了,?舞的舞步还记得多少啊?” 吉羌泽仁低头回答:“烂于心。” 邓尕泽旺了手,底气不足地说:“我,我有些步子会记岔,但已经好很多了师父。” 老人伸手摸了摸邓尕泽旺的脑袋说:“只要自己有心,早晚的事,不要急,不懂的问泽仁。” 邓尕泽旺线一抿,像是提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偏了偏头,脸朝向我的这边,语气有些生硬,“我倒是想找他,可他一年就回九寨两次,老家有时候一次都不回,人都见不着我怎么问?” “我要打工。”吉羌泽仁叹了口气。 “随便你。”邓尕泽旺噘着嘴,眼底隐隐有些发红,“反正还有师父陪我。” 老人握住邓尕泽旺的手,嗓音沙哑:“泽旺啊,师父不能陪你一辈子,嗐,今年,也是我最后一次跳?舞了,总不能什么都指望师父。” “为什么?”吉羌泽仁脊背突然直,看起来对他师父的这个决定难以接受。 “老啦,身体跟不上了,指望你们这代年轻人喽。”老人脸上出无奈的表情,深邃的眼中透着淡淡的忧伤。 “有些话,我已经跟你们十三个说过很多遍了,这个?舞啊最开始都是老一辈的口传,什么文字记载也没有,跟着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丢失了一些,我不想再让它继续丢失啊。” “你们俩个呀都跟我小时候一样,八九岁就开始跟着爸爸爷爷些一块跳,一跳就是十几年,现在啊人也老了,我倒是想跳哦,想在全世界看到我们白马藏族的?舞文化,但是人啊这个命呐,就只有这么多年,过完就没得了。” “以前啊会跳?舞的人可比现在多好多,跳起?舞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第二年风调雨顺,农作物些长的好,更是为了整个寨子的平安。” “但后来的娃娃些,在乎这些的太少了,我也怕这些东西丢了,我想尽到我的力量我的责任,想把你们这代年轻人带起来,你们俩个是个好苗子,我不希望你们也放弃啊。” “你们一定要去更大的舞台,要是那个时候我还在,一定把我带到去,要是不在了啊……就带着我的心去。” 看着老人说起?舞,眼神就向往纯粹的像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的心里也难免滋生酸楚,但我早已见惯了离别生死以及各种不如意,所以那抹难受并没有停留多久。 吉羌泽仁低着头没吭声,而旁边的邓尕泽旺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岁月更迭,人注定会变老,而他们的师父如今人早已沧桑年迈,在这科技飞快发展的时代,传统文化的传承愈发困难。 离开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截背影颤颤巍巍地直,老人凝视着大树,一动不动。 “吉羌哥,你说我们谁会成为下一个继承人啊?”邓尕泽旺双手环,嘴里叼着细长的草。 “是谁都好,我和师父一样,只希望这个文化能够有人传承下去。”吉羌泽仁了邓尕泽旺的脑袋说,“加油,别让师父失望。” 邓尕泽旺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天,问:“吉羌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八岁的时候,有过一个约定。”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