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尕泽旺把水瓢放回厨房,回头坐在旁边沙发上,下声音问:“哥,过段时间去复查吗?” 他似乎真的怕吉羌泽仁听见。 我摇了摇头,说:“检查不出来的病没什么好复查的,更何况这么几年我都没什么事。” 邓尕泽旺不赞同地皱起眉,说:“一到冬天就心疼咳血,还算没什么事吗?” 我默了几秒才回道:“泽旺,医生不是万能的。” 治不了心病。 就像我治不了吉羌泽仁一样。 正当我有些心灼时,邓尕泽旺突然跪在我跟前。 我吓一跳,赶忙把人往起来拉,“你这是干什么?” 邓尕泽旺眼底有些红,他拳头握紧,哽着声音说: “哥,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如果不是你,按我们的经济条件本支撑不了吉羌哥的治疗费用,我以前也想劝你放弃,毕竟这样没有确定的坚持对谁都是一种折磨,可说句自私的话,吉羌哥一定也很想好起来,他一定也很想看到你……” “……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吉羌哥就算醒过来也不会好受,他对你的喜从一开始我就看在眼里,就当是为了他,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我们欠你的,真的已经够多了。” 这番话,我听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心如刀绞。 “……好,我知道了。”我摩挲着手腕上的彩绳,眼眶越来越重。 / “欸?” “下……下雪了?”陈列突然起身打开窗,往外定睛看了看,“我去,真的下雪了!” 就是在听见“雪”这个字的同时,一股腥甜从胃心直往喉头涌,我皱起眉,没有往外看,手上的筷子却晃出了重影。 “小乂,你快来看,你不是最喜雪了吗……” 以后陈列说的什么我再听不清,只觉有体要从耳朵里冒出来。 雪吗? 以前是最喜,可是,现在……不太喜。 我曾经最喜的季节啊,让我这么痛苦。 邓尕泽旺拉住陈列的衣服说:“陈哥,把窗关上吧。” “啊,哦。”陈列坐回座位,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鱼,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脸看起来好差,快多吃点。” 火锅的香辣味充溢在房间里,空调的度数也不低,可我却觉得血管里有冰在艰涩地。 “……你们先吃,我进去看看泽仁。”我放下碗筷,转身走进卧室。 吉羌泽仁正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上,我走过去卧在他身边,突然,他的手臂一动,拉着被子往我身上盖,重复了好几次,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那声我痴想的“原医生”。 再多的药味也掩盖不了他的气息,我埋在他怀里贪婪地着,直到身体里那股冰冷的血腥味消散不见。 “呵……哈。” 只有你能治我啊,泽仁。 傍晚,雪越下越大,竟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茫茫的雪,茫茫的落着,那颗雪地里的心,在我脑海里飘过。 好冷。 “泽仁,你在这里看着。”我把吉羌泽仁推到窗边,指着楼下的雪地说,“等会儿我就在那里。” 吉羌泽仁学着我的动作,机械地抬起手,也往下指了指。 我抓着楼梯往下走,经年的习惯让我一时之间加不起速,自长大后,除了救人的时候,我没有奔跑过。 可走着走着,我听见风在迅速往后灌,而我……好像快要飞起来了。 “哈呵……哈呵。” 漫天大雪纷飞,我冲进雪里,回头寻找五楼的窗户。 “泽仁,我在这里!”我奋力挥舞着双手,试图以声音引他的注意。 吉羌泽仁看了过来。 我踩着脚步开始画,画一个很大很大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全身都在发抖,最后几步没踩稳直接摔到地上。 不过幸好摔在了心的外边,没有破坏它的完整。 我爬起身,站到心中央的地方,抬头对着吉羌泽仁喊:“泽仁,看着我—咳!” 我猛地捂住嘴,放开时鲜红一片,顺着指掉到地上。 我潦草地擦了擦,继续说还没说完的话,“你记不记得你这样给我画过!” 血腥气得头顶发憋,我遥遥地看着吉羌泽仁,期待他会给我一点回应,可窗前的面影依旧一动不动。 我想是不是我嘴边不停血的样子吓到了他。 “吉羌泽仁!” “a qi zhuo gai dei !我你啊!”我蹩脚地喊出那句白马藏语,结果又咳出一口血。 是这样说的,对吧? 是这个意思对吧。 一定是。 胃里一阵痉挛,我弓起身,再抬起眼时发现,窗前哪还有吉羌泽仁? 我浑身一麻,第一反应看向面前的雪地,是不是我没关紧窗户让他掉了下来? 万幸不是。 我拔腿往回跑,应灯扯着我的神经往上爬。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吉羌泽仁趴在地上,无比艰难地朝门口的方向爬行,他张着嘴,发出嘶哑浑浊的喉音。 看向我的眼睛,六年来,第一次有了光。 我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语无伦次地问:“泽仁……泽仁,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醒过来了……”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