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顾珩的无限包容真正使我对我生活生出希望,坚信自己会被他的拽出泥潭,不久后的那场谈话,更让我坚信不疑。 我将搽药事宜由他,趴在榻,解开反穿的衣,将赤的布细碎伤痕的背脊呈现在他面前。 指腹迟迟不落下,我回头瞪他:“快些。” 被我一催,顾珩抿着嘴巴掏出刚捂热的手,挤了药在指尖,冰冰凉凉地点在我的伤疤,再用手掌开,熨帖极了。 医生同我一样,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惋惜地告诉我这伤疤很难消除,见我垂头不语,她急忙补充道:“当然也不是没有方法,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其实我本没想到这茬,视美丽体为命的我仅是想顾珩又欠我一笔,这辈子都别想再逃离我的手心。 我闭着眼享受他的服务,不住逗起他:“这疤是不是很丑?” 秦先生比顾珩早看到这些伤疤,我却从不拿这话来问他。 “不丑。”他说。 果然。我哼笑道:“那你亲它一口。” 他扭扭捏捏不愿意,我支起身,回头道:“又不是头一回亲我,害什么羞。再说了,难不成从前你没亲过林如意?” 我这话有几分试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谁料他见我姿势不雅,抹过脸耳朵红透,大约说的话也没过脑子。 他说:“才不是!如意母亲是我的恩人,我视如意为亲妹妹,而且我对她的和对你的是不一样的……” 说着说着,我们二人都愣住了,等不及我拦住,他便落荒而逃。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对林如意是手足之情,是报答旧恩,又与我不同,那他对我的是何种呢? 我翻来覆去思索一夜,天蒙蒙亮之际,呼着从上跳起,套上衣服,趿拉绒拖鞋就往冰天雪地的外面冲。 最后在温室花房寻到顾珩,他正握着一束茉莉。 我将他堵在门口,与他对峙:“你是不是上我了?” 我跑得气吁吁,腔子里的一颗心猛烈跳动,几乎叫我觉不到冷,从里往外泛着热,终于有人肯我了,叫我怎么不动。 然而顾珩不承认,他边说“不是”边绕过我,我分明见到他颤抖着,情绪的睫羽,我伸手猛然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你骗人!” 他一时不察,被我拉得一顿,茉莉花瓣娇弱,立刻纷纷扬扬撒了一地,有些飘到我的衣领,沁人肌骨。 我把他到墙角,重复他那天的话,“你说你对林如意的和对我的是不一样的,那么一对毫无血缘的男女,除了情同手足,还能有什么?” 他沉默不语,我打了个嚏,他才抬头牵着我回屋,我拖住他:“难道你真一点没过我?” 他停顿迟疑一秒,也就是这一秒,令我笃定他我,以他的格,承认难,否认并不难,原来他真的我,而这还与给别人的不同,是独一无二的。 我躺在被窝,见忙碌着给我冲热水袋捂脚的顾珩,心想你现在不肯承认没关系,总有一天会乖乖认下。 我们二人走得愈发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无一人往那处想,父亲更是大大支持我们友好相处,唯独小垠,他最讨厌我见顾珩了,因为会冷落他,没人给他讲故事,他简直无聊得要发芽。 是我在他的画里学到的,画里我们四人排排坐,我俩挨得最近,他窝在我怀里,头顶长了一株芽,而一旁的顾珩则长了副獠牙尖耳的恐怖模样。 他比划半天,意思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小草就长出来陪伴他,表情可怜巴巴的,我抱住他直呼小可怜,并向他保证会多挤出时间陪他。 小垠伸出手跟我拉钩。 我不忍心欺骗乖狗狗,连着好几天都给他讲故事,两人困倦得倒头就睡。 我问顾珩吃不吃醋,他看我一眼,才不理我。被美人一瞪我嘿嘿直笑。 学校生活愈发无趣,为什么要上这该死的学,我只想飞奔回家,跟顾珩待在一起也好,给小垠讲故事也罢,总好过孤零零在学校。 我知道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别盯着我看,看书。”顾珩说。 如今他的英文畅自如,自是用不着我教,反倒管起我的学习来,我合上书,凑近道:“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颜如玉就摆在我面前,我何必还要再看这破书呢?” 他“啪”地合上报纸:“胡闹!” 分明耳朵都红了。 我轻笑,“好阿珩,别生气了,我亲你一口赔罪还不行吗。” 他总归说不过我,羞愤离场。 不过偶尔,我亦要服软,有事相求于他,比如电闪雷鸣时。 我轻车路钻进他的被窝,紧贴他炙热体,头颅深深埋在其怀抱,他被我醒,也不惊奇,过去我常用做噩梦来搪他。 “又骗人。” 我嘿笑着不说话,窗外雷鸣可怖,似乎真有神仙在处置背信弃义之人,我吓得埋得更深,我问他:“你睡着了吗?” “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睡得着。”他平静道。 也对,跟被八爪鱼住一样,我放开他,躺平在柔软的榻,打算睁着眼度过这夜,突然他找我说话。 “做什么噩梦了?” 侧头去看,他闭眸假寐,我说:“我梦到没有漂亮衣服穿,光着股大街跑,你还跟别人一起笑话我。” 他闷闷笑。 “你还笑,”我掐他,“你做过什么噩梦呢?” 他扒开我的手,触碰到的一瞬多么温暖,他说:“我忘了。” “哦。” 沉寂下去,没人再开口说话。 我说谎了,我梦到自己被所有人抛下,孤零零走在一片白茫茫大地,无边无际,永陷痛苦,但我通通没告诉他。 半梦半醒之际,我到有一双手轻抚在我的背脊,一下一下,很快我进入梦乡,再无噩梦。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