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他的呼哽咽,瞳孔都是紧缩到涣散的,“有我在。” 有他在。 江暮夏整个人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完全被情绪浸染了,表情呆滞的瞬间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身躯都带着抑的颤抖,呼紧促地很,带着隐隐的哭腔。 等到后面糊糊被他哄睡过去之后,韩庭之才放她在上躺了下来。 给阮笙打电话。 可…… 在打电话的那几分钟的时间,他的手都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颤抖的,对面接通的时候他的呼都有些不稳了起来,“喂?” “是我。” 韩庭之的声音哑地很,“你现在有时间吗?” “……” 阮笙看了眼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凌晨三点半,她睫颤了颤,下意识就坐了起来,闭了闭眼,“有什么事你就问,不用问我有没有时间。” “……” 问。 事到现在,韩庭之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问。 如何问。 问江暮夏那段时间在阁楼里都经历过什么,是不是多少个深夜里受着折磨,像今天晚上他看到的这样,甚至有可能自残伤害自己。 问他们分开的那七年,是不是只有在药物的控制下,她才能勉强像个正常人。 问…… 她到底,为了这段情放弃了什么。 他怎么问。 如何问。 怎么敢问。 他韩庭之前半生从未害怕过什么东西,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坦坦,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头一次没有了底气。 “我……” 他的嗓音哑地很,沉默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时间,才这样不温不火地隔着电话响了起来,“她当初闹着要跟我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妄想症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所以……才有了我们闹的那些……” “嗯。” 阮笙没否认,“她那段时间一直在吃药啊,而且你也知道她当时可能会梦游,不过也不主要是这个原因,当时她担心的原因太多了,她身体不好,你也一直生病,而且她的眼睛医生说是会失明,换了眼角膜成功的几率都在百分之五十,再加上她不能怀孕,之前那个孩子一直都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所以综合考虑下,当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 最开始的离开,阮笙都有些不理解。 因为在她的眼里,只要喜,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是要一起承担的,只有做到彼此足够坦诚,一起在屋檐下躲雨,一起走过荆棘,这才是情的真正意义。 总有那么一个人。 你总要遇到的。 他不一定有多好,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彼此的神层面是别人永远无法比拟的,你知道他的难过,他明白的你诉求,哪怕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无法遏制控制的事情,只要碰到对方,就像是摸到了自己的软肋。 哭也好,闹也好。 都要在一起。 她阮笙实在是不喜那些所谓模棱两可的好不好,她想要的是笃定,是我非你不可,是独你一人的偏。 不为物质,不为钱。 可…… 直到后来看到了江暮夏在阁楼里是怎么熬过来的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江暮夏宁愿离婚,也不愿意被韩庭之看到她那副样子。 实在是,她看到的时候都是震惊的。 “所以……” 韩庭之的声音都哑到仿佛听不见了,眼睛都是猩红的,“她关在阁楼的那段时间,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 那一瞬间,阮笙愣住。 “韩庭之。” 她深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缓和了下来,“当初她都遭遇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了,她既然宁愿跟你分开都不想要你看到她那副样子,我也不会赶着告诉你,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不一定比不知道好。” 或许…… 不知道的时候还能破镜重圆,可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真的完了。 “可……” 韩庭之的喉结下意识颤动了一下,转身看着躺在上睡着的时候眉心都拧着的女人,呼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我没办法不知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 怎么可以。 阮笙深了一口气,“她不让我告诉你。” 顿了顿,“韩庭之,她当初在那种地方我进去的次数都寥寥无几,甚至很多时候都不愿意让我看到,如果她那种模样被你知道了,你觉得她还能心安理得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吗?不可能的,她宁愿死,都不愿意你看到她当时的样子。” 而…… 这个秘密,终其一生不会有人知道。 只有她自己。 韩庭之也同样不会知道,她当初在阁楼里的那半年时光所遭受的,不过是此时此刻韩庭之看到的十分之一。 阮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除了情的共享之外。 还有成全。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兜兜转转在错误的路线上徘徊了好久,最后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正确的路线,怎么可能就因为那点过去,就中断呢。 “你忘记吧。” 她闭了闭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要再问。” 而且…… 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 韩庭之挂断电话后,垂眸看着那蜷缩在被子里的小女人,好半晌才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眼眶都在发红。 他帮着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关门去了隔壁书房。 很安静。 稀薄的月就这样一览无遗地从落地窗照下来,他起身坐在办公室里,默不作声地了整整半盒烟,到了最后都忍不住咳嗽。 可…… 咳嗽着眼泪就出来了。 猝不及防。 助理推开门过来的时候,看到穿着黑衬衫坐在书桌面前表情恍惚而呆滞的男人,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韩庭之抬眸,“她的病例拿来了吗?” “在这里。” 助理把江暮夏之前的病例表拿出来和从阮笙哪里拿到的放在一起,上面清清楚楚的都是关于过往的痕迹。 终止妊娠的最终结果,的确是药物的作用。 而…… 她的病例,也一直都在用药。 “所有的资料基本都在这里了,”助理的眉心都是仅仅拧着,“江小姐跟您分开的七年时间,一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不过有半年的时间治疗是空窗的,”顿了顿,“不过有一个问题,江小姐在跟您离婚分开之后,好像有部分的肝脏功能受损,检查结果说是因为生活规律造成,可还有一种可能……” 韩庭之皱眉,“什么?” “就……” 助理迟疑了一下,“医生说她身体里面缺少一种自主生成的酶,应该是那段时间做了肝脏捐献或者是取,虽然后面恢复了,可因为身体机能本身就比较差,导致有了部分后遗症……而且……是携带终身的……现在都能查到……” 要是正常的肝脏问题,本不会有永久的半迫害损伤。 “……” 韩庭之原本拿着病例单的手蓦然顿住,抬眸的瞬间就对上了助理的视线,全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你……说什么?” 助理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老板那样的眼神。 “肝脏捐献。” 他皱眉道,“而且江小姐这次怀孕医生说很凶险,因为以她的身体基本上不会有怀孕的可能,所以产的迹象很重,希望您和江小姐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孩子真的没有了,大人的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顾此失彼,虚不受补。” 这是医生原本说的话。 他代为转达。 可…… 此时此刻的韩庭之眼眸却是明显愕然到微微红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异样深邃,原本拿着病例单的手都僵硬在了原地。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毫无反应。 “如果我说,当初给你做手术的捐献者是我……你会信吗?” “当时我做手术的时候,捐献给我器官的人是提前就找到的捐赠者,你说谎也不动动脑子,真以为到了现在你随随便便几句话,我就跟七年前一样,直接信了?” “别冠冕堂皇了,骗人的招数都是有次数的,一次两次可以,可第三次的时候,再傻的人也是不愿意装聋作哑的,嗯?”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呵。 她解释过。 她竟然真的跟他解释过,可是他没信。 甚至…… 羞辱,讽刺。 如果在此之前知道了这件事,他说不定还能好受点,可偏偏在他知道了她曾经在阁楼里那半年折磨之后,他要怎么做到无动于衷。 她当初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 她是捐献者。 而…… 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接受了他的折磨和羞辱。 呵。 她明明活着已经那么苦那么艰难了,还是愿意时隔七年后出现在他的面前,用一个被迫者的身份,接受了来自他的恶意。 而他,从头到尾也没问过。 只记得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一天会变成这副模样,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知道了这些所谓的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姿态。 难过,还是自责? 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事,如果不是他意外发现,这些事情她可以瞒他一辈子,瞒着所有那些自己捱不过去的过去。 而他,也会不甘心一辈子。 不甘心…… 为什么当初明明他还她,她却非要闹离婚。 不甘心…… 所非人。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