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菀反倒主动放开了,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有点气急败坏:“被咬了都不吭声,这个不懂那个不懂的,你是块木头吗你?” 被她这么一骂,还有她在夜中仍旧显得明亮的美眸,谢隐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连人带被子端过来,桂菀还要挣扎,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一下就把她所有委屈都给点燃:“什么对不起……一天到晚就知道说对不起,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就对不起对不起的……” 谢隐很诚实道:“不知道你想要。” 桂菀本来想哭,被他这一句话说的瞬间哭不起来,整张脸涨红:“你、你——” 谢隐想了想,倒是没觉得羞,又诚实地附耳说了两句话,声音很小,明明上只有他们夫俩,房间里也没外人,牙牙睡的小在隔间,本没人听得清谢隐在说什么,可他还是这么小小声的说了,瞬间令桂菀瞪大眼睛! 她先是接受了强烈的情绪冲击,然后从耳开始泛红,一路红到口,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谢隐没什么好隐瞒的,单琛身形瘦弱又不锻炼,体力都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夫敦伦?各方各面条件都差得要命,没本钱也没手段,更不会关怀子的受,只顾自己发。 偏偏桂菀只嫁过单琛一个,本不懂正常男人应当是什么水平,又没人可以商量,自己羞于启齿,时间一长,将夫亲热当作折磨,今晚会主动求,怕也是觉得半年来不曾尽到子的职责,因此有所愧疚。 实在是苦了她了。 嫁给这么个镴头,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图他什么呢?单琛哪里配? 桂菀结结巴巴道:“你、你没同我说过……” 谢隐心平气和答:“男人都有所谓的自尊心。” “那现在怎地愿意同我说了?” “因为我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桂菀觉得他这话前后矛盾,却也不曾细想,只忍不住笑起来,她还以为夫君对自己是彻底失去兴趣了,原来不是,那就好。 她正准备回到被窝里睡觉,谢隐却把她的被子掀开,把她卷进怀里,两人身上只盖了一被子,她能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温度,“好暖和……” “嗯。”谢隐应道,“是活人才会有的。” 桂菀忍不住说:“你今天晚上说话都好奇怪,什么活人不活人的,你不就是个大活人么?” 谢隐失笑道:“娘子说得是。” 桂菀还是头一回被他这样拥在怀中睡,能觉到他的力量与强大,宽广的怀温暖又安全,这是她在桂老爷身上都没受过的。 谢隐低头亲她的脸颊,桂菀还愣住了:“不是说……不行吗?” 谢隐沉默片刻:“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桂菀刚刚降温的脸又火速烧起来:“我、我不是——” 可惜接下来的话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她总算是酣畅淋漓、真正地做了一回女人。 次早晨醒来时,连婢女都夸赞她气好,白里透红的,眼里像是浸了糖一般甜,嘴角笑容本无法掩饰,沉浸在夫恩中的桂菀,自然也没注意到有个婢女低下了头,又握紧了拳。 谢隐打完拳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转眼看见神采奕奕的桂菀,不由得朝她出笑容,她却迅速扭过头去不敢看他,耳红了一片,谢隐也不上去讨骂,将刚睡醒的牙牙抱起来,给她洗脸漱口,又梳小辫子。 今天的小辫子和昨天扎的又不一样,自两边编好后汇成一股,再往下继续编,发梢系上叮铃作响的小铃铛,格外可,桂菀看得眼热,趁着女儿天喜地去照镜子,她轻轻拽了拽夫君的衣袖:“……你都没给我梳过头。” 话一出口,发觉自己过分放肆,哪有人家这样的,太没规矩了,连忙又要改口,谢隐却道:“娘子说得是,倒是我疏忽了,若娘子不嫌弃,今梳妆便由为夫来如何?” 桂菀又惊又喜又羞,还是乖乖被谢隐带到梳妆台前坐下,他的手真的很巧,梳的发髻样式桂菀从未见过,却好看得紧,再点缀珠钗,显得娇俏又秀丽,宛如少女。 只可惜谢隐是个花娘子钱的软饭男,没银子给她买漂亮的首饰,因此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他在想什么桂菀不得而知,只是惊喜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等小牙牙跑到身边,娘俩喜地抱在一起,牙牙生得像桂菀,一大一小简直一模一样,谢隐单手抱起牙牙,又揽住桂菀,一家三口便准备去吃早饭。 因为家里人少,所以一三餐基本都在一起吃,偶尔谢隐读书忘了时辰,桂菀会把饭给他送进书房,要是桂菀在铺子里,到了饭点,谢隐要么带着女儿给她送饭,要么就去陪她在外面吃,小两口情越来越好,桂老爷看了心里高兴,就是也难免有点嫉妒。 牙牙从前可是跟他这个姥爷最最最最最最要好的!现在一口一个爹,都把老爷抛到九霄云外了! 还有就是……桂朝这个小混蛋。 四岁的桂朝正是最猫嫌狗厌的年纪,本来在家里就调皮捣蛋,而且对单琛这个姐夫格外看不,大概是小孩子觉最锐,他总是很排斥单琛,桂老爷小心翼翼请求单琛能否给桂朝启蒙,单琛那架子可大了,到了谢隐,却主动要教桂朝读书,桂朝一开始还不服气,可后来跟着谢隐,慢慢格便有了转变。 他骄纵任又蛮不讲理,毕竟一出生就没了娘,桂老爷怀念亡,对这个小儿子自然溺,而桂菀也心疼弟弟,于是便宠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来,单琛没少在背地里咒骂,他在桂朝手上可吃了不少亏,桂菀虽然对他也好,可碰上桂朝,单琛是必定要往后站的。 谢隐则完全没这方面的困扰,桂朝是有些缺陷,但孩子还小,又非天生的恶人,本不坏,只是需要好好引导。 桂朝见惯了牙牙被姐夫抱起来,羡慕得很,一看到姐姐姐夫携手而来就扑过去:“姐夫举高高!” 第19章 第二枝红莲(六) 牙牙在谢隐怀里拼命股涌,桂菀拍拍她的小股:“老实点儿。” 被娘拍股了,小牙牙不敢再动,小胖脸枕在谢隐肩头要哭不哭的耷拉着,嫉妒心还强,不许她爹抱别人,哪怕是小舅舅也不行。 牙牙脾气软,桂朝却是个混世魔王,才四岁的小孩哪里知道要让着小外甥女,没少欺负牙牙,虽然每次桂老爷都站在牙牙这边,但这就导致桂朝愈发欺负牙牙,谁叫她把自己的爹给抢走了? 私底下悄悄捏牙牙的脸蛋,抢牙牙的好吃的,这事儿桂朝干得可多了。 也就是被谢隐拎到书房去读书,被治了几回才老实,谢隐又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教育理念,恩威并施,四岁的小桂朝被治的服服帖帖,小孩子最是锐,他察觉到自己只要不胡闹捣,姐夫就不吓人,因此脾气收敛许多,桂老爷差点儿喜极而泣,原以为要养个不着四六的败家子出来,眼下瞧着桂朝倒是转好了! 谢隐松开桂菀的手,朝她投去歉意的眼神,桂菀很无奈,她看起来是那种会跟小孩子吃醋的人吗? 随后,谢隐单手抱着牙牙,另一手轻轻松松抱起四岁的小胖墩,一手一个半点不见吃力,看得桂老爷羡慕不已,这年轻就是好,瞧瞧人家这臂力! 说起来谢隐也不大明白,就单琛那点子小仔力气,连字都写不好,是怎么有勇气想要考举人的,若非钻了空子,怕是穷极一生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秀才公。 吃一辈子软饭,倒也免得桂家受他所累,最后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人往往不愿承认自己的平庸,因为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一上谢隐的身,桂朝兴奋不已,冷不丁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瞪了,扭头一瞧,见是小外甥女,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高兴地看着他,桂朝犹豫了下,想起姐夫说的“君子之心不胜其小,而气量涵盖一世”,他自认为已经读过书识过字,应当算是个响当当的大君子了,再跟小外甥女斗气,似乎显得很是小心眼,于是主动从兜里掏出一块自己没舍得吃的桂花糖,从谢隐脖后递了过去,求和意味明显。 小牙牙不记仇,她年纪虽小,跟着溺外孙女的桂老爷吃得胖,谢隐一直觉得她胖过了头不大好,因此通过跟桂菀商量后,限制了小牙牙的甜食补给,于是她就这么被一块桂花糖收买,心甘情愿把爹让出去一半。 一家人和和睦睦用完了早膳,牙牙坐在爹的腿上吃完饭还哼哼唧唧,谢隐用手一遍又一遍摸过她的小肚子给她按摩消食,她舒服的小脚尖都颤抖起来,桂朝看得眼热,可惜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大君子再躺到桂老爷怀里让肚子有点丢人了,所以只好忍住。 桂菀用过早膳要去铺子里看账,谢隐正巧也收了同窗邀约出门饮茶,于是夫两人一同出发,谢隐主动带着小牙牙,见桂菀似是松了口气,才似笑非笑:“放心了?” 她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什么呀?” 谢隐莞尔:“都说了是去茶楼。” 桂菀咕哝:“那谁知道,以往你们还去那地方呢。” 书生们聚会,难免附庸风雅,不少人以红粉知己多为荣,单琛也去过几回,他有那贼心没那贼胆,毕竟还吃着娘子家的软饭,没翻身之前哪里敢搞? 谢隐道:“这回是正儿八经的茶楼,我都把牙牙带上了。” 牙牙坐在爹的腿上着手指头,谢隐耐心地把她的小手拿出来擦干净,她再回去,他就再拿出来再擦,然后牙牙继续,他继续拿继续擦……也不见他批评斥责牙牙,总之脾气好得不行。 先将桂菀送到桂家名下的糕点铺子,谢隐叮嘱她:“中午来接你。” “知道了知道。”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其实眼角眉梢都是笑,“不会丢的。” 谢隐握了握她的手,抱着牙牙走了,马车就留在糕点铺子外头,茶楼距这不远,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正巧带着小牙牙逛逛,给她买点玩具。 吃软饭的谢隐靠抄书攒了点铜板,单琛抄书赚得钱不多,因他字写得一般,又不细心,谢隐却写得一手好字,每张纸都毫无瑕疵,连个墨点子都寻不见,这抄书也分三六九等,他拿的便是钱最多的那一等,给女儿花起来格外大方不吝啬,不仅如此,他还买了一块原石。 是个老丈卖的,说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自家孙子去山里淘的时候带回的家,他瞧着还好看,就拿出来卖,可惜没什么人买,谢隐愿意买他求之不得。 谢隐把原石放进口袋,小牙牙抱着布老虎开心不已,用牙齿啃布老虎的头,他伸手不让她啃,她便笑嘻嘻地啃他的手指来磨牙,乖乖的也不用力,啃得谢隐觉心里的,时不时还眯着大眼睛朝他卖萌,本生不起来气。 再多的戾气杀意,在面对这样鲜活柔软的小生命时,也都被隐藏的严严实实。 一路逛到约定的茶楼,谢隐买了一大堆,放在一个布兜里提着,先寄放在柜台,单琛很是有几个不成气候的狐朋狗友,算不上好人,也不能说是坏人,原本单琛也是如此,可谁叫人家运气好考上秀才了呢?真就是走了大运了! 所以单琛在桂家装得也很辛苦,只有在这些朋友跟前才出本。 一见单琛来了,靠窗坐的四个人纷纷打招呼:“哟,这不是咱们秀才公嘛!” “单兄来慢了啊!咱们可早就到了,今儿单兄迟到,可得请客啊!” 单琛虽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才华,但却十足的面子,尤其是娶了桂菀后,尤其打肿脸充胖子,仿佛他不买单付银子旁人就瞧不起自己。 着实是想多了,即便他买了单付了银子,人家照旧瞧不起,不过拿他当冤大头罢了。 真以为这四人是真心跟他朋友?嘴上喊着秀才公,又看不上单琛吃软饭,其实酸的要命,这福气给他们,怕不是挤破头也要抢,有桂菀那样能干的美人做娘子,还衣食无忧,谁不愿意啊! 男人才是最慕虚荣的动物,只是他们惯常会恶人先告状,批判女人罢了。 真要有傍富家千金的机会,甭管是不是商户女,他们舔着个脸便上前去,什么尊严脸面,通通都可以不要。 牙牙有点怕这几个陌生人,紧紧搂住爹的脖子,谢隐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找了个位子坐下,道:“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你们来早了,怎能怪我迟到?” 他很自然地伸手倒了杯茶,又拿了块糕点递给女儿,这群人真是拿他当冤大头宰,他还没来,就点上了最贵的茶水跟最好的糕点,这些银子都是桂菀辛辛苦苦赚来的,单琛一转手花到狐朋狗友身上,还觉得自己堂堂秀才公娶了商户女吃了大亏,实在是无至极。 几个书生还在吹捧,说谢隐心善才不嫌弃商户女一身铜臭,又说商户女到底不识字,不解风情,而那翠红楼新来的清倌牡丹姑娘又是如何如何的才貌双全…… 谢隐安静听着,喂女儿吃糕点,伸手在她小手下托着,这样糕点掉的碎屑就全接住了。 等几人明里暗里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几位,早上出门前可刷了牙?” 那自然没有,只有讲究人家才早晚刷牙漱口,几个书生脸一变,姓黄的书生怪气道:“我等哪里能跟单兄相提并论,单兄到底是娶了商户女,虽说低了些,终究是银钱不缺,哪里像是我们,又无功名在身,又要辛苦抄书养家……讲究得很呐!” “都说苟富贵勿相忘,单兄可真是,一朝发达便不认旧人了啊!” 其余几人也附和,谢隐并未动怒,也没有出被戳中痛点的羞与慌张,他把手上的糕点碎屑干净,抬手捂住了小牙牙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小牙牙觉得有趣,学着爹的模样,把两只小手贴到爹的大手上,也捂着耳朵,谢隐不由得笑出声,随即不疾不徐说道:“君子安贫,达人知命,所以君子清贫于当世,扬善名于后世,怎么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几位仁兄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黄姓书生被损的面红耳赤,怒道:“单兄只会大言不惭,怎地不见自己安于清贫?” 谢隐施施然道:“愚兄我肠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霎时间寂静无言,谢隐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确实是好茶,糕点味道也不差,于是他顺势掏出油纸包,里头是先前给女儿买的糖,把桌上各糕点分别捡了几块没被碰过的放进去,之后抱着女儿,非常有礼地冲着书生们点了下头,拎着油纸包,扬长而去。 付钱是不可能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付的,除了桂家人,没人能让谢隐出一个铜板儿。 第20章 第二枝红莲(七) 只能吃软饭的谢隐一手抱着小牙牙,一手拎着油纸包,脚下动作可不慢,免得被人追出来喊着他结账,他倒是不怕的,只是忧心吓到小牙牙。 牙牙太小了,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坐在谢隐胳膊上,两只小手还捧着糕点在啃,谢隐一边抱着她一边哎呀哎呀的叹气:“怎么办怎么办,洒了这么多,牙牙的嘴巴是不是漏啦?” 小牙牙虽然话说不太明白,但都听得懂,见爹说自己嘴巴漏了,吓得慌张捂嘴,谢隐被她逗乐了,轻轻掂了掂她:“没事没事,漏了也没关系,爹给你接着呢。” 她吃东西喜张着嘴巴吃,所以常常洒,谢隐觉得这个习惯不好,因此想方设法要她改,可惜小牙牙忘大,总是记不住。 这回被谢隐一说,她又开始闭着嘴巴吃东西,小身子软绵绵靠在谢隐怀里,谢隐无法理解单琛为何会对牙牙冷眼相待,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小生命的信任与依赖,是多么荣幸,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来换牙牙一生平平安安。 父女俩一路晃到桂家糕点铺子,里头的伙计认得姑爷跟小小姐,连忙将两人进去,桂菀正在看账,边上算盘被她打得飞快,迅速引了牙牙的注意力,她娘啊娘啊叫了两声,一定要从谢隐怀里挣,让娘抱,桂菀没办法,只好伸手将女儿接过来,紧接着谢隐便替代她坐到账册前:“我给你算,你陪牙牙玩,油纸包里是我给你带的。”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