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镇也不例外,今一早刘灵芝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大郎,大郎你听是不是马蹄声?!” 徐渊睡的糊糊被他叫醒,从炕上爬起来听了一会:“哥,我听不出来。” “肯定是!”刘灵芝兴奋穿上衣服,爬上他家院里那颗柿子树,四处张望。果然在镇子的东西两个入口看见很多骑着马的士兵! “幺儿,大早晨的你什么风呢,快下来!”刘翠花出来上个厕所的功夫,见儿子挂在树上。 “娘!咱们这来军队了!” “啥?”刘翠花本能的吓得一哆嗦,她可被征兵征怕了,一提起军队心都直突突。 “真的,城东城西都有!好像把两边的路都挡上了。” 刘老汉和张秀才闻声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刘翠花手足无措的说:“幺儿说镇上来了官兵,把路堵上了!” 张秀才一听嘴里嘟囔道:“不好啊,这是要彻底封城,让咱们自生自灭了!” 之前镇上有买不到粮的人,还能拖家带口的出去投奔乡下的亲戚,如今封了镇子恐怕连只苍蝇都不会往外放! 家里余粮少的一下子慌了神,若是能坚持到疫病结束还好,若是坚持不到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这镇中? 没过多久,城中就响起了敲锣的警告声:“各家各户,从今起务必待在家中不准外出!不准出镇!私自出镇者杀无赦!” 骑着马的兵爷大街小巷,边跑边喊,有胆子大的还敢开门探出头张望,胆子小的直接都吓哭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刘翠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之前还觉得买的粮食有点多,怕入了伏天气热了生虫子,现在可一点都不嫌多了,生怕不够吃! “娘,别着急,咱家粮还够吃一段时间,想来这些官兵也围不了太久。” 刘老汉担忧的问:“三叔,你们那会也这样吗?” 张秀才摇摇头:“没有,那次咱们镇上雪灾严重,后来疫病死的人不算多,其他几个镇子听说比咱们这里严重多了,但也没碰上官兵过来封城。” “好好的,怎么就封了城呢……” 早饭是徐渊做的,这孩子一听镇子被封了,做的饭更节省了,锅里的粥几乎能见人影,馒头也从巴掌大变了小孩拳头大小,里面还惨了玉米面。 大家倒是都没什么意见,眼下粮食紧缺,少吃点也比以后饿着强! 吃完饭两个孩子照常在院子里读书练字打拳,刘翠花则跟刘老汉去后院把那块菜园子仔细收拾了一下。 要是真封上几个月,家里的菜还指望这块小菜园子呢。 刘老汉叼着烟袋说:“把三叔接过来,真是接对了,如果没有他老人家的提醒,咱们估计也要饿肚子。” “谁说不是呢,哪成想就这样了……你那点烟省的点吧,眼下也出不去,过几完看你怎么办!”刘老汉一僵,把这茬忘了! * 接下来几天里,陆续有人过来敲门,每次大门一响,刘翠花就神紧张。 大部分都是附近的邻居过来借粮食,有的几句话就打发走了。有的说了半天也不走,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好像别人欠他的一样。 还有人居然往院子里扔东西的!破鞋破衣服,沾了屎的木头,简直恶心死个人! 有好几次刘灵芝都气的忍不住想开门教训他们一顿,都被徐渊拦住:“哥,咱们不能出去,万一他们身上有疫病,被传染上怎么办?” “这群人都疯了吗?” * 镇上的人的确快疯了,围城第八的时候,已经有人饿的往外冲了。 镇上一共东西两个出口,被官兵用木头钉的栅栏围住。晚上有人趁着夜黑风高,悄悄锯开栅栏打算钻出去。 没想到刚出来,见外面居然点着火把,有官兵十二个时辰轮把守! 见到人官兵二话不说,直接拉弓就,那几个人连话都没说就被死了!后面的人听见惨叫声吓得撒腿就往家跑,断了往外跑的念想。 * 其实镇上有余粮的人家也不少,大多都像刘家一样,关起门来过子,既不出去也不往外借粮,谁知道这城封到几时,万一自己家都不够吃呢? 秦家就是其中之一,他家开布庄的,家里雇佣了七八个伙计,平里也备了不少粮食。后来疫病一起来,秦老板马上高价囤了一拨粮,足足了后面的几间房子,够他们吃一年都没问题。 这几不断的有人过来敲门,求秦老板施舍些粮食救命。这些人黑天白天的蹲在秦家门口,又哭闹的,秦娘子被吵的觉都睡不好,烦的她让府里的仆人拿了两袋米,扔出去把人打发走。 好家伙,这两袋米可捅了马蜂窝,米一扔出去,人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秦娘子,行行好吧!我们家已经断粮三天了,再没吃的就饿死了!” “秦娘子您大善人,再舍点粮出来吧!不用多,给一斗就行啊!” “是啊,你们家这么多粮食,随便给点就够我们活命的,求求你再舍点吧,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眼看着秦府的门关的严严实实,丝毫没有再往外舍粮的意思,这群人渐渐疯狂起来。 “咱们这么多年邻居住着,你就真见死不救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就是!这些年买你家的布,让你家赚了多少银子?如今要你点粮你倒是抠抠搜搜的舍不得了?” 秦娘子气得仰倒,合着好话赖话都让他们说尽了!本来这粮就是他们自己拿钱买的,舍给他们是情分,不舍是本分,现在倒成了必须做的了。 “把门锁死,一袋米都不舍了!” 外面的人饿红了眼睛,开始拿石头砸门,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效仿,很快木门就被砸的坑坑洼洼! 秦老板闻声赶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秦娘子把事情一说。 秦老板气得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呀你!真不知道说你点什么好,你若一直不给粮食,他们闹腾几也就走了,如今知道咱们府里粮多,指不定会使什么坏心思呢!” “我哪知道会这样……”秦娘子吓得脸都白了,看着摇摇坠的大门,万一真被砸开了,不光自家的粮食保不住,自己恐怕也得饿死! “相公,那咱们该怎么办呐?” 眼下也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秦老板赶紧把府里的伙计叫出来,连夜加固木门,钉了木桩把门锁严实。又命人沿着院子十二个时辰巡逻,一但发现有人爬墙放火马上把人打跑!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果然有人夜里偷偷往他家后院里扔燃了火的木,幸好发现的及时没有烧起来。 仍旧把秦娘子吓得半宿没睡着觉,抹着眼泪嘟囔:“这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隔壁的白金花仿佛认准了刘家有余粮,天天过来敲门要粮,今她不光一个人来,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孩子大概几个月大,不停的哭,听得人怪揪心的。 刘翠花:“你快回去吧,我家真匀不出粮了,你去别家看看吧。” “嫂子,你忍心看着我们娘俩饿死吗?看孩子的面子就卖给我一袋粮吧!” 白金花蹲下,从门进来一角银子,大概有一两多,若是平时足够买几袋米面的,现在有钱都没地方买。 她家是真没粮了,她丈夫去了三河镇,是第一批染上疫病的,死在了医馆里。 家里还有俩老人,年纪大了,干的少吃得多,原本还有一袋米,也不知道节省着点,一个月不到就吃得见了底,这几米被她藏起来了,每天只抓半把熬点稀粥喝,再过几怕是连稀粥都没得喝了。 刘灵芝听着她的哭声左右为难,若是只有白金花也就算了,可她怀里还有娃娃…… 刘灵芝站在旁边听了半晌,对着刘翠花摇摇头,抬脚把门口的银子踢了出去。别怪他心狠,眼下自保都困难,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可就没完了。 白金花捡起地上的银子呜呜哭了起来。 刘翠花叹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城也不知道封到几时,眼下我把粮给了你,万一我们家也不够吃怎么办?难不成都活活饿死?你快走吧。”说完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门外没了白金花的声音,只剩下婴儿的啼哭声。 徐渊听着奇怪,透过门看了一眼,那女人居然把孩子扔下自己走了! “叔,婶子那女的把孩子留下了!”徐渊大喊。 “啥?”俩老人赶紧跑了出来,见门口放着个襁褓,里面的娃娃哭的脸通红。 “造孽啊!”刘翠花抹了把眼泪,若不是真没吃的,哪个当娘的舍得把孩子丢下。 “娘,这小娃怎么办?”刘灵芝趴在门看的稀奇。 “罢了,既然留下了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先替她养着吧,左右一个娃娃吃的也不多,等疫病结束再把孩子送回去。” 刘灵芝爬上树望风,刘老汉悄悄打开门,趁着左右没人赶紧把孩子抱了进来。 孩子不知道饿了几了,哭声都弱弱的,小脸瘦的干巴巴的,一点份量都没有。 刘翠花怕孩子身上有疫病,赶紧把襁褓拆开扔了,一看居然还是个女娃娃…… 第二十章 一转眼门口的柿子树结了青涩的小果子,刘家的粮也渐渐见了底,由原来的三顿饭削减成现在的两顿饭。 今一早徐渊去仓房舀米做饭,葫芦瓢探进米袋,发现大米空了,旁边还剩下最后一袋面,也不知道这城什么时候解封,这袋面舍不得吃。 徐渊叹了口气,把米袋子拎起来往盆里倒了倒,勉强倒出一把米,做粥倒是够了。又舀了一点面,给小丫做点面糊糊吃。 小丫就是那个捡来的小姑娘,白金花走的匆忙,也没说孩子叫什么名,刘翠花就一直叫她小丫头。 吃饭的时候,徐渊给大家盛好粥,刘灵芝那碗额外多舀了些米,自己则喝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米汤。 这些子吃的少了,眼瞅着刚胖起来的小脸又缩了回去。 刘灵芝见徐渊碗里清的能看见碗底,拧着眉不由分说的将两人的碗换了个。 “我不饿……”徐渊捧着碗弱弱的说。 “我也不饿!” 徐渊轻轻拉了拉刘灵芝的衣摆,见他真生气了,只能喝了下去。 旁边刘翠花和刘老汉叹了口气,眼下也没什么办法,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吃完饭刘灵芝也不搭理他,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练拳,这一整天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晚上睡觉时徐渊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哥,还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 “我真不饿,虽然吃的少,但每只读书不用干活,消耗不了多少粮食。” 刘灵芝翻过身,摸着黑把手伸进他被窝里捏了捏他细瘦的胳膊:“你瞅瞅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快赶上你刚来的时候了!” 徐渊握住他的手抿嘴一笑:“比以前好多了,跟你们生活在一起,饿也是快乐的。”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