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朱见脸苍白,倒像她之前的模样。她觉得好笑,嗤道,“奚朱见,你说话。” “是……有过水之缘。” 她挑眉看向颇为紧张的奚朱见,“没了?” 奚朱见忽然镇定下来,“就是如此。” 景元琦围着他转,仔细瞧着这个男人。 “我说怎么你同我这般络,原来你与我有这番纠葛,是老人了。” 奚朱见低头,无比温驯,“是臣心中有怨,唐突了公主。” “臣前世亦为南逃臣,可惜来到这里,公主有夫有子,臣只是一介娈宠,连与公主有了孩子,亦不能留之于世……” 原来是如此么。 她没看到奚朱见狠毒到有些狰狞的笑容。她扬起手用尽全力,赏了他一个巴掌。 “你很厉害,奚彤。” 此后,景元琦与奚朱见又有了榻之,但她不与他过多纠,只谈风月不问其他,好似真仅是一场场楚襄云雨之梦。梦内碧落黄泉,生死绵,梦醒后,万物皆是寻常。 景元琦并不后悔,可是连最后缅怀的心绪也被碾碎成泥,难以祭奠亡夫。奚朱见睹她平静脸,大致猜想第一世死后她的情状,料是另寻新了。他愤恨之余,寻来合香,意图她在事上习髓从而成瘾,一旦成瘾,就好控制。可惜公主府素无服丹风气,女官们的监视也无法让他专攻此事。当他旁敲侧击问她还要寻新的侍奉男子时,景元琦奇怪瞥了他一眼,“你不需心。”奚朱见应了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受,夜里一人孤枕难眠,不住暗骂自己自作多情,最后任由心绪糊涂过去。 闭是叁年,公主及随身侍从皆不得离府。那皇帝迫自己的侍卫强暴了景元琦的侍女,还命她一旁观看。倘若她不从父意拒绝换面入,就等着直至身边人死伤殆尽。这一次,再未有力之人护她,连太子也救不了远火。她枯坐台阶许久,呆呆凝望东的方向,想起来太子带给她的乐师,连忙奔去找奚朱见。 寒风霜剑相,她都不知,自己哪天会在肮脏罪孽中沦丧死去。 府外,景令瑰于东听闻圣驾再临昌元公主府,没有震惊,而是去做最可怕的准备了。姐姐从不提生世,但他却猜想,皇帝暴昏庸,好无度,难保哪掠女入。之前自己鄙薄异术,此时他却需要知道哪些有益于偷梁换柱之事。 东不问苍天,不求贤臣,唯访天下诡术秘事。同时,大兴土木,修葺室。皇帝本昏,储君也渐染习,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景令瑰派人笼络贿赂朝中皇帝近侍,再串通赵妃,再献多名美人,力图把皇帝陷进后,少去外。而他在朝堂上极力劝说皇帝养生,乘机把亲信安排过去,掌握行踪。皇帝中年清明时,这些小动作他一眼看出,可最近几年,只心玩乐,他才能如此行事。 动用权柄求得的诡异术,令太子大开眼界。越州王氏献了一本书,其中有一法,血养术,极损气,需大量药方才得以施行,但解救昌元再好不过。景令瑰把王氏留了下来,再派人找寻草药。同时,找寻潜入公主府的机遇。备齐此法所用之物时,已经是临近年关。 太子府寻来两名身形几乎与昌元公主无二的平民女子后,许给她和她家人千金之酬。他们先把一女子假以舞姬身份卖进公主府,另一女子偷送进去,然后再把王氏伪装成烧饭老妇送入府中,至于药方和工具,是一反复带进来的。剩下的血养,只能给阿姊自己了。一旦把那女子的容貌养成阿姊同模样的,就可以让她代替公主入。 奚朱见随后就再也见不到公主了。他又是一人在小院子居住,腹疑惑,无从问起。一,虚弱的昌元亲自找他,让他好好照顾乖娘,就走了。 王氏先给这两名女子血养,让她们容貌相同。这样即使陛下发觉想查,也抓不住纰漏。除夕前五,虚弱的昌元和焦虑的王氏,终于把那名舞姬调养成公主模样。她教女子规矩礼仪,告知自己的经历,反复磨练之下,令柳茵分辨,也难以认出哪个是真公主。 年关大宴,景元琦被令中赴宴。主的马车不同以往,让柳茵惊呼:“是嫔妃之车。” 女子拜别她们,入了车。王氏见马车远去,急忙对昌元说道,“公主,这时候赶紧去东,太子已经安排好了。” 景元琦用的是舞姬的身份,再入东。她并未用血养调整容貌。王氏用褪去的人皮凝练制成一面具,让她备着。舞姬名叫陈玉,来自楚地。她坐在小车忍不住后怕,唯恐大事发生。团圆之夜,京中人人相庆,皇帝召妃嫔子女前来,举办宴。唯独她舍弃身份冒死一搏,连家都不得回。 东早有接应她的密使,没有带她回原来舞姬的住处,而是带她进了太子寝殿。她茫之时,密使推动机关,打开一地道,让她进去。 景元琦讶然,不知阿归准备了多久,这地下又是通往何处。 阶梯墙上有光珠照耀,让她看清深处应当比外面更加明亮。她小心翼翼扶墙而下,又走过一段小径,眼前的地方忽然开敞,四周璀璨夺目,定睛一看,皆是稀奇宝珠,汇聚成一庭光华。地庭庞大,有五扇门,其中一扇门上有红梅花,她了悟,推门而入。 推门后,并不是想象中的居室。这个房间略微狭窄,仅有屏风与榻,后墙开了窗,似乎用来通风。她绕过龙凤漆画屏风,榻上置有软枕锦被,规整干净。景元琦坐在榻边,才发现对面凭几上有玉壶杯和玉盘,盘中放了果子。 她上前提起玉壶。通体白净的玉壶下了一纸条,上写“待”字。昌元倒了一杯茶,温茶入肚,稍解恐慌之绪。安定之余,她又难免思量,这地究竟多大。 景令瑰与李良娣早早来到中赴宴。皇帝赵妃坐于上首,右手为太子和良娣,左手为景安珺和驸马、昌元公主以及景怜真。景令瑰目光划过昌元的时候垂眸不语,李良娣却小声说道,“殿下,公主也来了。” 景令瑰一手举起盛霞美酒的铜爵,一手搭在冰凉的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他嘴角掀起一缕笑,慨应道,“是啊,终于见到她了。” 李良娣撇嘴,直白道,“这么久,不见公主帮昌元公主说话,反而和公主走得近。今她也不搭理昌元公主。” “良娣,慎言。” 景令瑰声音变得严厉。旁边女子终于住嘴。 平,景令瑰对李良娣并不亲近,有些冷落她,但也没有苛待这个少女。之前东修葺,也把她的殿装饰一番,赐给她金银财宝。李良娣在东自在惯了,在内难免多动口舌。 宴,傩舞焰火之类的表演,景令瑰无心观看,极力忍下打量陈玉的冲动。万事俱备,不可有丝毫差错。陈玉演的滴水不漏,落落大方,堪称完美。皇帝本就因为节庆而酒酣,望向她的眼神,比其他人都要醉几分。 景令瑰把这些都看在心里,就冷酒下肚,连这廷的上好佳酿,他也未能品出其中醇香。 宴毕已是夜半,城内已经宵,只有他们这些车队还在走动。 回到东,景令瑰径直回到太子寝殿。李良娣看他背影远去,本想喊住他,但想到这几月来他的忙碌和冷淡,也就没有上前。 绿摇照常给景令瑰掸去衣上灰尘后,他便命人熄灯。室黑暗寂静下来,他身经的俗华也随之散消遁。他一直所念的,只在东。 地之灯,他要求不用燃灯或者水银,而是能光的宝珠,而后用悬镜以光映路道。步浮白阶,衣落星,他想见她的心从未如此急切。 推门,景令瑰一眼就望见趴在凭几上百无聊赖把玩玉壶的景元琦。景元琦被吓了一跳,他几步上前,低头,贪婪地看着她:“阿姊,我带你走。” 他们至于走去哪,肯定不是无她之处的皇。他愿把世上不属于她的宽容都争取到,奉之以礼。 景元琦毫不犹豫,“我们走吧。” 说来也可笑,团圆之夜,只有他们二人在这里相聚。有对方在,就是家。从头到尾,兜兜转转,即使各自嫁娶,他们还是成了以前在孤寂廷中相依为命的姿态。 是皇帝迫他们在一起的…… 他递给她一黑布带,“先把眼睛蒙上。” 景元琦按他所说,蒙上了眼睛。景令瑰握上她一只胳膊,牵引她从屋子的机关中走出。他确有私心,命巧匠建造了“室中室”的地。离开此室,再乘船渡过地河,继续穿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室,便是为她准备的大殿。路径之多之隐秘,很难让人找到那里。 她任由他带着走,听到冷寒的水声,她还是问了:“阿归,是……有河?” 景令瑰轻轻嗯了一声,“不要担心,有我在。” 她坐在船筏上,不知过了多久,船才靠岸。 上岸后,又走了一段路,景令瑰和她到了地方。景令瑰拉开兽门环,带她进去,又闭上了门。 景元琦将布取下,所见跟之前截然不同。水滴铜龙,庭前丹鹤,月下园篱,薰笼卷帐,丝障银屏,华灯架,宝炬盈盘,珠斗斓斑。眼前所见,更应是天上兰。 魂陷庭光之中,公主回头一笑,“多谢阿归。” 景令瑰也痴痴应了,捻来多少知许,长埋此殿。 “昌元喜就好。” 新殿美则美矣,可容妖冶过盛,就不免纳人入景,画地为牢。她劫下逃生,眼前似乎使她回到与他相伴之时,朦胧安逸,俗世烦扰皆离她远去,徒留夜夜好梦。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