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眼中溢出的泪水越发多, 嘴角却渐渐扯出了丝笑意，神情放松舒适，只当冥冥中说话的声音, 真的是自己的娘亲。
如果梦有长短，她只希望她此刻能永远不必醒来, 永远有娘亲作伴。
“香儿？”
“香儿？”
一望无垠的漆黑里，那道声音又在唤她, 力度渐大，从虚到实。
意识
蒙, 她费力撕开眼皮, 模糊看到的却是男子英
的眉目, 记忆里温柔的声线也随之变为冷沉。“贺兰香。”
谢折在她睁眼的瞬间改口, 眼中柔情消散如天际云烟，口吻平淡：“该吃饭了。”
贺兰香看着他，以为方才听到的一切都是梦中所有, 神情不由惘然，若有所失。
谢折留意到她脸上的失望，又不想解释, 便略为不耐地重复一遍：“该吃饭了。”
贺兰香瞥了眼漆盒, 说不出话, 眉头蹙起，用神情表示了抗拒。
也不知抗拒饭, 还是抗拒他。
谢折不理会她的拒绝，掰着她下巴，端着药膳动手往她口中喂,
鲁不懂怜香惜玉。药膳无油无盐，还是蒸煮出来的, 丁点滋味没有，贺兰香吃几口吐几口。
直到谢折沉下脸，她怕惹他生气把他气走，才硬着头皮咽下了几口饭。
吃完，贺兰香虽反胃，
神却稍为
了些，也有了力气正经打量这泉室——毕竟从进来到现在，她和谢折似乎一直没闲下来过。泉室四面石墙，除却仿佛永远不会开启的石门，便是连通外界山泉的水槽，和只能从外打开的送饭小窗，其余严丝合
，再无任何窥探外界的途经。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唯一让她
到意外的，是她本以为此地除了一汪池水再无其他，但其实在池水尽头的空地，还摆设一张石榻，一方石桌，一只石凳。谁能在这种鬼地方静心睡觉，贺兰香想象不出来，但她全身筋骨泡到酸软，除了池水里面，让她去哪她都使得。
“谢折。”她叫谢折的名字，想让他抱她到榻上，她腿软走不成路。
谢折坐在她身旁，吃着她剩下的药膳，毫无回应，只留冷硬的侧脸线条给她。
贺兰香放软了声音，又叫两声，谢折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贺兰香即将动怒，以为他是故意不理她时，她蓦然想到了些什么，赶紧去看谢折的右边耳朵。
只见他原本正常的右耳肿
通红，随时都能渗出血一般，连带左边耳朵也跟着发红发肿，一眼过去，触目惊心。她惊诧地捂住嘴巴，刚消停的双目又滚出豆大的泪水，双肩颤抖，身躯止不住
搐。谢折
觉到一丝异样，转头一看，正看到贺兰香目不转睛盯着他，手掩红
，泪水一串串往下落，与方才煎熬至极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扯她入怀，正
问她：“怎么了？”贺兰香
下苦涩，摇头，抬起手，指尖颤着抚摸他的右耳，问：“疼不疼。”谢折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能看出她的口型，怔了一下，摇头说：“不疼。”
贺兰香的泪便更多了，
噎着道：“谢折，我不要你在这陪我了，你出去吧，这里面
热气太重，你旧伤复发，严重了两只耳朵都会聋的。”谢折说：“真的不疼。”
这么多年过来，早都习惯了。
贺兰香只顾摇头，头脑止不住昏涨，一时冲动，双臂紧环谢折脖颈，
着
肢仰起头脸，照着他的耳朵便亲了上去。女子的
瓣，柔软，细
，温暖。谢折浑身僵住，一股酥
自耳朵
窜脑后，遍布四肢百骸，
动汹涌气血，如岩浆沸腾。他扯开贺兰香，低头，含咬住那张红
，又连往下，
干颈窝中的泪水，犬齿咬住致锁骨，轻抵慢咬，舌尖细细描摹，留下连串红痕。贺兰香抱紧颈下的脑袋，雪白与糙硬相贴，肌肤被硬茧伤疤硌得生疼，但不肯放松半分，恨不得骨血相融才好。
热雾之下，她朱
不停张合，大口
气，不自觉蜷起膝蓋，分开雙腳，高盤在窄壯的劲上，杨柳蛮轻摆细扭，宛若無聲宴邀。陷在纤
上的大掌越发收紧，索
直接托起，按在了自己的身上。石桌，石凳，石榻。
热雾升高化水，水珠落下成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授魂与，心愉于侧。贺兰香时而清醒，时而昏
，无论醒还是昏，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谢折。谢折的眉目，高鼻，薄
，情动时幽暗的眼神，咽时伏动的喉结。她看着他的一切，看着他发红溃烂的双耳，恩怨旧恨飘在眼前，萦绕不散，一如她记忆里的侯府血
，永世难消。只不过这一次，她从尸堆血海里，多看到了一个人。
瘦弱矮小，睁着一双漆黑如井的眼睛，静静站在祠堂外，冷眼看着血泊中的尸体。
年幼时的谢折。
小小的谢折，没被当成人对待，自然也长不成人，所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切由血
开始，又由血结束。可倘若没有那个残酷的开始，如今一切是否都会不同。
“谢折。”一滴泪自贺兰香眼角
出，浸入乌黑鬓发，沉入石榻纹理。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耳朵，笑说：“我好恨你。”
“可我又……好心疼你。”
四目相对，谢折眉峰沾水，更显棱角锋利，漆黑眉目晦暗如初，似乎并不为之所动。
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对他
如此直白的怜悯，或者说，心疼。弱者不配在辽北存活，他不需要怜悯，也从没有人敢怜悯他，那是令人作呕的东西，他曾想象，倘若谁对他
心疼怜悯之，他一定会砍下对方一条胳膊，把那怜悯彻底变成恐惧，他只需要别人对他的恐惧。水雾蒸腾，模糊了眼睛，亦模糊了谢折长在苦寒之地的坚硬心脏。
贺兰香在怜悯他。
很奇怪，他不想砍贺兰香，他只想亲她。
*
午后韶光灼热，哪怕已近立秋，暑气依旧不减，大片
光穿梭翠绿树影，斑驳影子投落地，
错浮动，成了最为天然的图案花样，光影游离。细辛
燕站在树下，一个顺手去拂肩头落叶，一个抱结实手中包袱，嘴里默默念叨，细捋一遍有没有忘带来的东西。无论干什么，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紧盯在泉室石门上的，出汗顾不得擦，好像那门随时会开一样，不敢移开视线分毫。
三
过去，她俩今一早便被秘密接来庄子，临行还被特地叮嘱，要她俩给她们主子带身舒适衣物，以作替换。结果人早早到了，可怜见的干瞪着眼等到现在，门始终没有开的迹象。
“这门怎么还不开，我都快急死了，”
燕抱着包袱焦躁踱步，“主子一个人在里面待了整三，怎么吃喝，怎么睡觉，咱们是一无所知，外面的人也不会进去伺候她，她万一有什么不测——”细辛抬手照着
燕的嘴巴便轻拍了一下，板下脸道：“呸呸呸，快点呸出来，你这个乌鸦嘴，主子是来解毒的，又不是来上刑的，能有什么不测？”燕忙呸了两声，再想说话，便听轰隆一声，石门开了。“主子！”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高呼出去，忙不迭奔跑上前。
汇聚三天三夜的青白热气
薄而出，混合难以言喻的腥腻气味，浓雾似的弥漫开来，阻隔视线，如堕烟海。一道高大的身影提衣出来，全身
透，长
裹住两条长腿，上身只着中衣，襟口大敞，
膛咬痕吻痕错，猩红两只眼眸宛若餮足饿
，泛着吃喝足后的足凶光。“主子！主子你教我俩好——”
细辛话没说完，看清面前之人是谁，脸上血
顿时便消了，回过神来，拍了同样怔愣的燕一下，二人连忙福身行礼，
言又止的，想张口询问又不敢。“人在里面，”谢折主动道，“伺候她穿好衣服，不必急着今
让她回府，先就地调养两。”“是，奴婢谨记。”
两个丫鬟弱弱应下，待等面前之人离开，一刻按捺不住，抬腿奔入泉室。
泉室中，
室氤氲，雾丝缭绕，到处
旎水痕，女子身上的香气被热雾蒸腾到最为浓郁，成了盛放极致的红芍
牡，即便是六
最为清净的佛陀，闻之也要心神大
。池水尽处的石榻上，雪白玉躯横陈在上，墨发披身，绰约挡住关键，纤细
肢搐不已，上面指痕错落，深浅不一，不知被反复掐了多少回。细辛
燕跑到榻前，看这情形，任是再傻也知发生什么，只得克制住复杂心情，先给她们昏中的主子更换衣物。哪想手刚碰上，这被调-教整三
的尤物便如水蛇
蹭上去，水般的嗓子如泣如诉，媚声央求：“好人，难受的紧，给了我罢，求你了……”燕说话不动脑子，“给什么？谢折拿走咱们主子什么东西了？”细辛打了她一下，红着脸道：“别问那么多了，先给主子将衣服换上。”
第58章 调理
贺兰香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
生-死的梦, 窒息、
愉、痛苦、快活，无数矛盾而极端的滋味包围了她，宛若在孽海中沉浮, 将她拍至浪尖，又将她推到岸上。待等睁眼,
光穿过什锦窗，明辉细雕窗格, 颜正好，万物明媚。她撕开眼皮, 看到陌生陈设, 下意识想找那道高大的身影, 一张口, 咳嗽声便先出来——三
以来叫得太狠，嗓子哑了。细辛本伏在榻沿瞌睡，闻声连忙睁眼, 见贺兰香已醒，眼眶登时便红了，问她
觉如何, 渴不渴, 饿不饿, 问完又觉得自己多嘴，听主子的声音便知肯定焦渴, 又忙让燕斟水送来。贺兰香被扶坐起来，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层锦被, 并不着急喝水，单看着眼下杯盏发呆, 面无表情，两眼发直，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细辛
燕面面相觑，更担忧了。这时，贺兰香出声，声音细若游丝，“谢折在哪。”
细辛忙答：“将军回营里处理公务了，说主子不必着急回去，先就地在庄子里面调养两
。”贺兰香便不再作声，喝了口茶，又阖眼养了会儿神，之后道：“我睡多久了。”
细辛：“主子是昨
午后出来的，距今已算过去一天一夜了。”贺兰香诧异睁眼，眉头略蹙，“竟有那般久？”
ＢｇＭbｕＩＬDINｇ.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