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忽地红了脸。因为她仅只记得李穆说的那句“喜你”了…… “那个……”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抚着眉尾,闪着眼眸悄悄从手腕下方偷窥着李穆,一边期期艾艾道:“其实,我真醉糊涂了……不太记得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我说了些什么了……” “我说我喜你。”李穆道。 这话顿时惊得阿愁一跳,眼眸不自觉地就和李穆的眼对在了一处。 二人定定看了对方一会儿,阿愁才眨着眼道:“我……其实……隐约记得……你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的。不过……好像你这句话是对别人说的吧……”她抱着些许期望道。 “就是对你。”李穆答得很是干脆。 顿时,阿愁的脸又红了。她不自在地垂下眼,心里想着,这算什么事呀!她两辈子加在一起都快四十的人了,居然惹桃花债了——她偷眼看看李穆——还是个长得很正点的小正太…… 不得不说,前世只喜过一个人的阿愁,这会儿很有些飘飘然起来。当年,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就掉进了秦川的坑里,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坑谷就只有秦川一个人,以至于再容不下别人。虽然也不是没人跟她告白过,可那些告白在她听来,都只是一种麻烦,是一种纠…… 如今转过一世,一切抹零从来,居然又有人向她告白了,且还是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小美男……不得不说,阿愁那颗隔世少女心,竟忍不住跟着萌动了一下。 被个如此出的小人儿喜着呢……就算她是神女无心,也够她得瑟一阵的不是?! ——好吧,她浅薄了。 阿愁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讷讷道:“这……” 她想,这时候她该说什么?说“万分荣幸”?还是说,“我们年纪都还小”? 不等她开口,李穆倒先说道:“如今我们还小,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有一件事……”他顿了顿,“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得告诉你……” 阿愁很是配合地歪头看着他,一副求解的模样。 那模样,忽地就叫李穆想起昨天她靠在他怀里时那绵软柔顺的模样。 顿时,他的嗓子一阵干。 他多余地轻咳了两声,再要张嘴时,忽然就听得香草在外头禀道:“夫人派人来问小郎起了没,请小郎过去一同用早膳呢。” 李穆这才发现,这般一拖沓,时辰竟已经不早了。于是他又清了清嗓子,对阿愁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回头再说吧。” ——好吧,他承认他是在害怕。为稳妥起见,还是等阿愁重新上他之后,他再说出他的秘密吧。到时候,他任打任罚便是。 “来,”他对着上的阿愁伸出手,笑道:“早想让你帮我梳头了,偏你那时候还没师,我怕我说了会叫你为难。如今可没那个忌讳了。” 当初在夫人府里时,李穆就曾不止一次想过叫阿愁来替他梳个头,可那府里几位姑姑都是极讲规矩之人,几个小梳头娘还没师前,她们都没资格碰那几位姑姑的头发,又何况是他这么个王府小郎。虽说他可以强求,可事后必定没人会为难他,却难说没人会去为难阿愁。这么一想,他便只得作罢了。 ——瞧,这一世的他,已经懂得替她着想了呢。 李穆颇有些自豪地想着。 阿愁则看着他的手一阵为难,道:“我还没梳洗呢……” 李穆看看她,忽地伸手扯开她裹至肩头的被子,笑道:“你这模样从我那屋里跑出来都没事,如今再出去,肯定更不会有什么事了。” 阿愁:“……” 便是这会儿她身上的便装不是不能见人,这伸手就来拉被子什么的……好歹她是良家妇女,要讲究个名节的! 果然这还是那个唯我独尊惯了的熊孩子,! *·*·* 虽然之前阿愁曾替李穆按摩过头皮,可正式替他梳头戴冠,这却是头一回。 阿愁拿着梳子,站在李穆的身后,盯着镜子里的李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怎么了?”李穆的眼从银镜里向她看过来。 目光汇处,却是不由得阿愁又想起他说“喜”时那镇定自若的口吻来。她的耳朵蓦地一热,忙装着个一本正经的模样,着他的发丝道:“其实小郎生成这模样……”呸!什么叫“生成这模样”?!“也、也不需要怎么拾掇,越是简单越好呢。” 她假装一脸镇定地扯断她跟李穆在镜子里相汇的目光,开始稳稳地给李穆通起发来。 什么喜的……十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心不定的中二期。不定今儿说喜,明儿就不喜了。虽然这声“喜”能足她个人的虚荣,可若要当真,那她就真傻了。 不过……他居然对她说什么“喜”呢…… 想当年,她跟秦川十年夫,都从来没听他说过这种麻的字眼儿呢…… 蓦地,李穆在她手下轻轻琵缩了一下。 阿愁这才发现,走神间,她竟不小心扯到了李穆的发丝。 她忙喃喃道了一个歉,又收敛起心神,一边以手指拢起李穆的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李穆解说道:“小郎额头生得好看,这样把头发全都拢上去应该很好看。因要戴冠,上面可以略松一些,这样就不会缀着头皮了,不过这边……” 不等她说完,李穆就打断了她,笑道:“不用告诉我怎么做,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 阿愁抿笑了笑,便开始认真地替李穆梳起发式来。 男子的发式虽然看着简单,却也可以做得不那么简单。许是因为李穆如今尚且年幼,额头四周的碎发极多。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时,别人都是选择头油,阿愁却不怎么喜头油那油腻腻的质,便不怕麻烦地将那些碎发一一拢起,又细细地辫成发辫,一一藏于发间。 她那里忙活时,李穆就一直那么盯着镜子里的阿愁看着,直看得阿愁红了脸,借故拿东西,故意撞歪了镜子的角度,叫他再看不到自己。 李穆看看她,却是不顾他的头发正拢在她的掌心里,竟探身过去,将镜子重又拨回了原位。 阿愁不由就无奈了,盯着镜子里李穆不肯挪开的眼道:“小郎在看什么?” “看你。” 他这简单的两个字,顿时叫阿愁涨红了脸。叫一旁替阿愁递着东西的香草也不由红了脸。 果然香草不是这一对两世为人的厚脸皮可比,她忙随便找了个借口,急急从内室里避了出去。 她才刚出来,就看到兰儿捧着几套衣裳要进去。 香草赶紧拉住她,一边伸手往泛红的脸颊上扇着风,一边咕哝道:“别去。” 兰儿不解,好奇地挑着帘往里看了看,见那二人一个乖乖坐着,一个认真站着,也看不出什么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香草张了张嘴,忽然发现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二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她夹在中间就是觉快要尴尬死了。她看看兰儿,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坏水儿来,便松开了手,打着哈哈,借口说要去打水,就匆匆出了门。 兰儿看看她,又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便拿着挑好的衣裳进去给李穆过目。 李穆只随意看了一眼,便让兰儿先将衣裳放下了,他则依旧牢牢盯着镜子里阿愁的一举一动。 兰儿向来是个心大的,一开始时还没发现这二人有什么猫腻,直到阿愁被李穆看窘了,再次伸手去推开那镜子,李穆却再次挪回了镜子,且还抬头对阿愁齿一笑,道:“难怪都说认真的人是最好看的,我就看你认真的表情。” 顿时,兰儿知道香草为什么在里间站不住了。她忙也胡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 她一出来,就看到香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顿时,二人扑在一起无声打闹起来,然后又是抱着彼此的胳膊一阵偷偷窃笑。 室内,阿愁也窘到了。她这算是遭遇职场扰了吗?! 偏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只得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很快便替李穆编梳好了发髻。 “好了。”她松了口气,故意对着外间大声宣布道。 那兰儿和香草听到,也不好再在外间呆着了,只好挑帘子进来了。 凑近看时,她二人才发现,刚才阿愁编了半天的那些细碎发辫,居然在外面看不出一点痕迹,而明明她没用一点头油,小郎的发式看上去依旧是光可鉴人的模样。 兰儿忍不住就冲着阿愁竖了竖拇指。 李穆也对着镜子看了半晌,道:“没用头油居然发丝也不散。”又扭过头去,一脸动地看着阿愁道:“你竟记得我不用头油!” 阿愁:“……”她能说您老自作多情了吗?! 兰儿拿来了三套备选的衣物,一套玉白的圆领长袍,一套蓝青的斜襟大衫,另外一套,便是和昨儿那套宝二爷的大红箭袖装风格颇有些类似的绛红绣花锦袍。 虽然李穆打扮成宝二爷的模样也好看的,阿愁却总觉得他那人不合“宝二爷”的丽风情。见他向那套绛红锦袍伸出手去,她忍不住就动了动身躯。 偏李穆眼尖,竟给看到了,便扭头笑道:“你信里不是说过,造型是要做整套的吗?你来替我挑一套吧。” 阿愁眨了一下眼,看看李穆,再看看自己心梳就的发髻,到底是职业素养战胜了那点谨慎之心,便指着那套玉白长衫道:“要不挑这套?配那只白玉冠,冠上这支一丈青的青玉簪,看着应该很清。” 李穆笑眯眯地应了,又任由阿愁带着香草和兰儿一起上阵,给他配了相应的带、香囊、坠角、玉佩、银刀等饰物。 等打扮整齐,李穆往那一人高的穿衣镜前一站,便只见镜子里正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那浅淡的衣衫映衬着浅淡的,偏反配着一双格外深浓的眉眼,叫人看了忍不住心跳之余,竟莫名又升起一股怜惜之意来…… 自大唐立国之初,国人就偏个浓之美,李穆这一身素雅,可谓是令人耳目一新,也顿时衬得他这人都更加灵动了三分。 “如何?” 阿愁那么问着时,其实心里是很得意的。因为她极自信地知道,李穆是不可能不意的。 果然,李穆点头应了声,“很好。” 只是,和他嘴里的赞扬不同的是,他的手却是伸向了带…… “这么好看的一身,”李穆叹着气又道:“若是穿出去,只怕我就得回不来了。” 说着,他命兰儿和香草过来替他了这身衣衫,却是重又换上那宝二爷般的绛红富贵装束。 阿愁不有些郁闷。 李穆看看她,再拿眼角看看兰儿和香草。此时二人早已经学乖了,见他眼风扫来,立时二话不说就全都知趣退了出去。 李穆则是一转身,伸出爪子飞快地在阿愁的脸上摸了一把,道:“不是你做得不好,是我真不能那样打扮,会被人惦记上的。” 阿愁一愣,却是一下子就忘了她被某人轻薄之事,抬头皱眉看向李穆,等着他进一步的解释。 李穆的解释却有些文不对题目,他笑道:“我是看你好像很想看看我依着你的意思打扮起来是个什么模样,这也算不得是浪费时间。” 阿愁:“……” 不等她找到适合的话来回答,李穆又转了话题,道:“我打算等你那里赛事结束后,留你在京里帮我一阵子。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时间跟你细说了,等我回来我们再慢慢说吧。” 说着,却是趁着阿愁怔忡之际,再次伸手在阿愁的脸上摸了一把。 不等阿愁有所反应,他那里已经叫着狸奴的名字,从内室里匆匆走了出去。 隔着半开的窗户,看着李穆的背影渐渐走远,阿愁伸手摸摸脸上被他两次轻薄过的地方,不一阵无奈摇头。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就算这熊孩子如今长大了,也不过是个到了中二期的熊孩子。 喜什么的…… 只怕就跟她在那个年纪时一样,喜时喜得要死要活,好像非要得到不可。一旦得不到,连杀人未遂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而,事后想想,其实只要时间一长,放手也就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去吃酒,一整天,没办法码字了……请假 第一百二十三章·赏赐 作为李穆的门下, 阿愁可以特殊化地不跟“组织”上的人住在一起, 却是不能不参与“组织”上的集体活动。 和香草她们一处吃完早饭后, 阿愁便请兰儿将她又送去了岳娘子她们那里。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