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召想起木宛童,收了要出鞘的剑,却敛眸冷呵,声音像是结了冰碴子“夏侯端都死了十几年了,你们是要把他挖出来同我滴血认亲?如果你们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诸位长老俱是一噎,没见着有人这么说话的,都说逝者为大,夏侯召干脆利落的说要刨坟,这…… 大长老气红了脸,用拐杖指着他“放肆!就算前侯爷夏侯端不在了,还有夏侯銮与夏侯博!他们都是夏侯家的血脉!” 夏侯召手按上剑,冷哼一声,他年幼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冰冷的侯府不存半分希望与奢求了,只是没想到,这些人都急着给夏侯端硬扣一顶绿帽子。 好!谁都是夏侯家的骨血!就他夏侯召不是! 他的剑出鞘,寒光一闪,只听得应声一响,吧嗒一声,大长老的拐杖断了半截,孤零零的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滚开!”夏侯召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们眼里尽是嘲讽,他没什么闲工夫跟这些人扯皮。 大长老身子发抖,不在是气还是怕,却依旧不肯退后。 夏侯召似笑非笑的将剑缓缓架在大长老脖子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冰凉的剑锋贴在大长老的皮肤上,冰凉刺骨,带起来一阵颤栗。 “我说,让你滚!” 夏侯召一字一顿,剑更贴了大长老皮,大长老到一丝疼痛,有温热的血了出来。旁的人屏声敛气,不敢出一言。 李福英一下马车,见着的就是这副场景,心惊跳的在心里喊了声小祖宗,迈着小碎步就往府里跑。 这动不动就比划刀剑的病可随了谁呦,回头再见了血不吉利! 李福英右手高托圣旨,尖声道“圣旨到!平城侯夏侯召接旨!”生怕喊的晚了点儿,就见着一具无头尸体。 咱们杀人总不能见血,这大好的子,见血不吉利! 夏侯召收剑的时候挽了个剑花,将大长老头上束起的花白发揪削掉了,头发飘散了一地,大长老翻了个白眼,登时软了身子倒下去,被周围人接住。 此时也顾不上摆设香案,接圣旨了,李福英视情况就地小心展开手里的黄绢,高声诵读 “朕惟治世以文,戡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平城侯夏侯召,力敌番夷,抗拒外忧,实乃国家盛事,朕成其勋庸,复加褒赏。” 李福英提了提声音 “特擢爵至郡王,享禄二百担,永世不削,非夏侯召及其嗣不可承袭,钦此。永定二十五年宣!” 大长老原本就眩晕的脑袋更如雷鸣轰炸,闭了闭眼睛,陛下这是诚信保夏侯召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夏侯召指不定都不是夏侯家的血脉! 等等!不是夏侯家的血脉! 当年夏侯召母亲与陛下…… 难不成夏侯召是陛下与王氏的孩子?若真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怨不得夏侯召一出生,陛下就迫不及待的立他为世子,连夏侯端那层都越过去了!又铁了心的保他的世子之位,甚至为他封官加爵! 所以夏侯召即是龙子龙孙,更是轻易碰不得,难以想象,自己多次废夏侯召,陛下该有多震怒! 夏侯召取了圣旨,依照规矩去给成帝谢恩,说是谢恩,却态度依旧不大恭敬。 成帝眼神离的看着下方的夏侯召,隐约像是见到了故人。 夏侯召生的实在太过像他的母亲王盈彩,美昳丽,像是误落人间的妖一般,那眉眼,那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浑身桀骜不训的态度也有几分相似。 成帝下座,跌跌撞撞的走向夏侯召,混混沌沌的要摸上他的手,被夏侯召嫌恶的一把甩开,他觉得皇帝现在吃药是吃疯了,分明他刚回邺城的时候还算是个正常人,现在是怎么了?癔症犯了? 成帝不怒,反而神呆滞的喃喃“太像了,简直太像了,就连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当初你母亲这是这样甩开我的手。” 成帝揪着夏侯召的袖子往自己的脸蹭“快!你快打我一巴掌,当初你母亲也打过我!” 夏侯召皱眉后退几步,他知道他的母亲年轻时候似与成帝有些瓜葛,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成帝不仅念念不忘,甚至还将他看成了母亲。 虽然他不说什么,但是也察觉到了成帝三番两次的相护,除了想要他手里兵权,以及有事没事总是掌控他,还有昏庸无能抄了广平王府这些事以外,成帝对他可算得上是上心。 成帝糊糊的看着夏侯召,眼里涌出泪水,开始自言自语“阿彩啊,你怎么就那么倔,进来当朕的贵妃不比那小小的侯夫人好多了?你看看,现在阿召长大了……” 夏侯召皱眉,心中隐约惊骇,有了几分猜测,怨不得成帝对他这样好呢,原来是将他当做儿子了。 可是他明明白白的相信,他就是夏侯端的儿子。分明夏侯端临死的时候…… 怨不得上次成帝想要给他赐字,还是按着他儿子的长幼秩序来的。 “既然陛下并无要事,那臣便告退了。”说罢转身,再也不理身后神情恍惚的成帝。 李福英站在成帝身后冷汗津津,抬眸瞥了一眼又哭又笑的成帝,疯了!当真是疯了!另投明主之事必须得早提上行程了!早就说过太子送来的那个方士不靠谱,偏偏陛下就是宠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太子近也觉出陛下恍惚来了,估计是猜到自己进献的那名方士有问题,可是为了顺着陛下,半分都不敢说那方士的坏话,反倒是二皇子,为了驱逐方士出,被陛下迁怒怪罪,狠狠的责罚了一番。 三皇子倒是没说什么,反倒还来进求药,妄图长生不老!当真是愚蠢,若是长生不老之药有那么好得,早些年那些皇帝不一个个都万寿无疆了! 长生这事儿,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追求,但这九个人人里有八个都是明知不可为而淡淡为之的,只有一个是狂热的坚信这世上有长身不老之事,就例如成帝。 现今成帝已经陷入疯魔,整披头散发不像个正常人,甚至还拿活人当做药引子! 李福英想着,三位皇子中若是真正论起来,也就二皇子靠谱一些,但太子偏得陛下喜,他需在这两者之间慎重抉择。 成帝突然揪住了李福英的衣裳,不断的摇晃着,眼底癫狂之显而易见,成帝将自己汗津津的额头抵着李福英,盯着李福英低声喃喃 “小李子!你说,阿召是不是朕的儿子!你说啊!” 李福英左右扫视了周围立侍的人,心中已有了决定,这些人都不能要了!晓得了皇室密辛,是留不得的,只是面上却扬起谦卑的笑 “是!自然是的!平城侯英武非凡,顶顶像极了陛下!” 成帝松开了李福英的领子,披头赤足绕着大殿跑了一圈,仰头大笑“朕就知道,阿召就是朕的儿子!你看看他子和朕还有阿彩多像!他多有出息!” 成帝回过神来,又纠正李福英,掀开披散的头发,冲着李福英出诡秘一笑“不!他现在不是平城侯了!他是平城郡王!将来还是平成亲王,还会是太子!” 李福英面上僵硬的笑意已经挂不住,什么?陛下竟是有意立夏侯召为太子陛下是疯了不成?分明刚才还怕天下人知晓夏侯召是自己的儿子呢!何况夏侯召前面还有三位皇子,怎么说都名不正言不顺! 当即出言劝诫“陛下,这恐怕不妥,若是立了平成郡王为太子,那天下人不就知道他是您与前任平城侯王夫人所生的了吗?这对您的名声实在大大有妨碍啊!” 成帝眼珠僵硬的一转,弓着,冲着李福英嘿嘿一笑“是啊!朕改变主意了,朕不仅要立阿召为太子,还要追封他母亲为皇后,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阿召是朕的儿子! 朕以前是糊涂了,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就是天下之主,自然天下的女子都是朕的后,朕不过是睡了一个女子罢了!若是谁敢有异议,朕就砍了他!” 李福英惊愕的抬头看着成帝,已是确定成帝疯了,这几成帝的情绪总是不稳定,时不时的就非同常人思维了。 成帝看着自己的脚喃喃“朕方才见了阿召,他长得真是长在了朕的心坎儿上,跟他母亲一个样儿,朕怎么能对他不好,朕亏欠他母亲的,都要找补在他身上!” 夏侯召被晋为郡王,整个府上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龚氏与庞氏虽然气恼,但不得不承认,平城郡王府太夫人与老夫人,说出去总比平城侯府太夫人老夫人要好听。 就连龚映雪也喜气洋洋的,特意去恭喜了木宛童,龚映雪来这府里,就是为了涨涨身份,将来好配个好人家,夏侯召擢为郡王,她的身份又跟着高了一大截儿。 木宛童反倒忧心起来,成帝想要夏侯召手里的兵权已久,难免这是成帝的糖衣炮弹,不得不谨慎,成帝这个人善妒猜疑,心眼极小,她不敢相信成帝是真心惜夏侯召这个人才的。 她披了衣裳,将院子中所有的灯都点亮,等着夏侯召回家。 远远的,夏侯召打马见着了暖融融的橙黄灯光,门前还有一道倩影,心里一暖,急忙下了马,快步走过去。 他紧紧的抱住木宛童,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中,声音低低的“童童,我受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老摸着秃顶:你受委屈了???我的头发就不委屈了??? 第四十四章 木宛童心疼的回抱住他, 搂着他劲瘦的安抚“怎么了?” “他们说我不是我爹的孩子……”夏侯召声音委屈巴巴的, 听起来泫然泣, 实际上在暗暗窃喜。 他早早对平城侯府失去了期盼, 自然那些人说他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就是想和木宛童撒个娇,让木宛童更心疼他,觉得他是个挨欺负的小可怜, 从而舍不得离开他。 无论他在外头多么的蛮横,就算削掉了人家的脑袋, 回来也得搂着木宛童,跟她说自己受了委屈,他素来是一个这样霸道的人。 以往军师教他兵法的时候, 第一句就是攻心为上,虽然现在不是打仗,但攻心为上准是没错的。 他所有的可怜,以及柔弱,都是他刻意展给木宛童的伤口, 柔软的一面总是更能勾起她的垂怜,无论木宛童对他是什么情, 只要让她舍不得离开, 他就算成功了。 木宛童心里一,泛起丝丝的疼,她寻着向上摸了摸夏侯召的脑袋,冰凉硬的发丝在手中像是水一般顺滑“不难受不难受, 我在呢。”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些小姑娘未的稚气。她本来就不大,还未到十五岁的生辰,却偏偏装作少年老成的样子,实际极为心软,有些时候又倔强的可怜又可。 “他们都是嫉妒胡说的!你怎么可能不是你爹的儿子!”木宛童又摸了摸他,劝道“我们不气了好不好?我给你煮了汤。” 木宛童最是习惯用汤水来哄好夏侯召,即便他勤奋习武,也免不得被她喂得胖了一些,倒是有了些气,不似刚回来的时候,似纸一般的白。 只是木宛童却一直未曾胖起来,夏侯召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她的。 当初他怀着点儿不好的念头,把她留在了身边儿,想着喂胖了就剥皮,没想到喂着喂着反倒给自己喂进去了。只是现在不想着剥皮了,还是在想着喂胖,昨抱她的时候总还是觉得轻飘飘的,骨头架子硌人。 庞氏一大早带了几匹缎子,赶在夏侯召出门之前将他拦住,身侧跟着的正是龚映雪。 龚映雪目光歉意的望向木宛童,木宛童浑不在意,龚映雪若是能真的嫁给夏侯召,她反倒要赞叹龚氏与庞氏好手段。 若不是龚氏腿脚不便,又实在因夏侯召昨天擢升郡王一事悲喜加,今儿想必就是龚氏带着龚映雪前来了。 庞氏先客客气气的同夏侯召请安,将几匹缎子呈上去,甚至在夏侯召冷戾的眼神中行动自若。 “阿召,母亲今前来,别无他意,不过是想要恭贺你罢了,古往今来,爵位升一级都难如登天,你为全家带来了荣光,母亲实在为你骄傲。”龚氏笑容慈,不知道的以为她对面坐着的是夏侯博。 夏侯召摇了摇手中的剑穗,威胁的意图十分明显“我母亲都去世二十余年了,想必不会借尸还魂。” 庞氏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好吧,她不说这些了,你把剑收回去,咱们谈点儿别的。 龚氏又端起笑意,拉着龚映雪的手过来“你瞧瞧,这是你的表妹,想必是未曾见过,生的讨喜,至今还未曾出嫁。” 龚氏深谙男人的劣,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无论子多么貌美,总有厌倦的一天,想要另寻新。就算木宛童美貌无双,这么久了,也该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龚映雪虽生的不如木宛童,但好歹新鲜不是? 夏侯召听这龚氏说话,心里觉得烦躁“没嫁就给她找户人家嫁了!带我这儿来碍眼做什么?难不成想把她嫁给我?也成,那你明儿来给她收尸!” 木宛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夏侯召那么聪明,分明就是听出庞氏话里的意思了,却直愣愣的怼回去,丝毫不给留情面,庞氏那样一个好面子的深闺妇人,想必是没吃过这样的亏。 庞氏的脸果然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龚映雪低着头,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这夏侯召当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呢。 夏侯召见木宛童十分不给面子的笑了,偷偷去瞪了她一眼,木宛童抿抿,将笑意憋了回去,招手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教龚映雪过来。 “龚姑娘多大了?”她笑意盈盈的问道。 龚映雪则装作羞赧“今年十八了……” “是该找户人家了,你放心,这偌大的邺城,总不能连个可心的夫婿都给你找不到,喜什么样的你只管说,让你表哥去给你找!”木宛童像是儿就未曾与龚映雪通过气一般的好言道,私下里轻轻踢了踢夏侯召。 龚映雪也是继续假装羞涩的垂着头,声音细弱蚊鸣“但凭宛姑娘做主。”好像前几来明里暗里给木宛童通风报信的人不是她一般。 夏侯召被木宛童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颇有些无奈的看向她,眼神里却带了宠溺。好端端的,他又认下个表妹,好吧,找找找,给这个妹妹找个好夫婿,别总来他面前晃,惹得厌烦。 他瞧着那个高什么稔就不错,还是个侯爷,最好这个便宜妹妹能牢牢的拴住高稔,别让那个人有事没事的惦记木宛童。 他淡淡的瞥了眼庞氏“既然都求到这儿了,那我便费心给她寻个好人家,总归不会太差。” 夏侯召说得不会太差,那必定是万中之一的好,龚映雪大喜,出一对小酒窝,连忙跪地谢他“多谢郡王,多谢宛姑娘!” 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