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些犹豫,毕竟对一个女人施加刑罚实在有些不是君子所为。 木宛童只是冷眼看着下方他们的,不做意见,一个两个都不是善茬,心冷得很。 刘氏看向上方,征求木宛童的意见“宛姬觉得怎么样?” “什么?”木宛童装傻充愣,像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严刑供出夫,将两个人双双浸猪笼!”说起浸猪笼这句话的时候,刘氏的眼睛都兴奋的放光。 “若是能问出夫,倒是极好。只是要庞夫人说出夫是谁,又要双双沉塘,庞夫人怕是怎么都不肯说的罢,左右都是个死,她怎么还会拖上自己心之人?”木宛童淡淡的一笑,声音不疾不徐的冲着下方回应,不经意扫了庞氏一眼。 庞氏瞧着已经心如死灰了,恐怕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依照宛姬的意思该如何安排?” “若是庞夫人愿意说出夫是谁,那便免了一死,送去家庙静修罢,趁着消息并未散开,对外一致缄口,就说是患了重病,送出修养,总比突然对外宣称暴毙来得好。世家里谁不晓得,好好一个人,突然暴毙,必定都是犯了事儿被处决。” 刘氏等人都出不赞同的神,送去家庙这惩罚实在太过轻,他们觉得还是勒死或沉塘来得干净。 原本安安静静的庞氏忽然起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在三丈远处的柱子上,额头上的血淌了一地,看着夏侯博的方向伸出手,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发出喑哑嘶喊,却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眼神里充了不舍。 夏侯博来不及反应,脚像是粘在地上一般,只能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头破血的倒在地上,周身的血都凝固成冰,冷得让他发颤,冻结了一切官,甚至大脑都变得空白,本无法进行任何的思考。 良久,他疯了一般的嘶吼一声,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又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庞氏抱在怀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捂着庞氏即将变凉的手“母亲!母亲!” 木宛童也被这景象吓住了,堂前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赶忙冲着夏泺喊了一句“去找府医过来!快!” 夏泺领命,急急忙忙的去了。 庞氏的身体逐渐变凉,她抬手想要最后摸一摸夏侯博的脸,却只是无力的垂下,全然断了气息。 她和夏侯銮在一起,一点都不后悔,她守寡了十几年,是夏侯銮给了她温暖和倚靠,她只有一死了之,才能不让旁人查到夏侯銮头上,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她最遗憾的还是没能看着博儿长大。博儿近来又长高了,衣服都小了,她新给他做的衣服只做了一半,右边的袖子还没好。她还没看着博儿娶一房贤惠的子,再生两个孩子…… 夏侯召手抖得像是筛糠,握着庞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连哭都是无声的。 府医来得时候,因为天冷,庞氏的尸体都凉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摇头。夏侯博不死心的拽着府医的衣服往庞氏身旁拖,语气里带了恳求和不可置信 “你再看看,再……再看看,兴许她还有救……她不会……不会死……” 府医甩开夏侯博的手,无奈的叹息,人都凉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木宛童第一次真正正正的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如此血腥的死法,她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却吐不出来,只是脸变得惨白,闭了闭眸,不忍再去看。 不管庞氏生前对她还有夏侯召怎样,也不管庞氏当初打着什么意图,现在庞氏死了,生前的一切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人死如灯灭,除却一副会腐烂的躯壳,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忙忙碌碌一生到底是在追求些什么东西?金钱?名利?美人? 木宛童心里堵得慌,却还是吩咐了“既然人都死了,那便依照规制厚葬了罢!此事都烂在肚子里,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平城郡王府的老夫人患了急症,没挨过去……” 堂中没有人反对,就连刘氏都不曾出言,皆是木愣愣的点头,他们也是被庞氏这一番举动吓住了。庞氏这个女人可真狠,那是自己的命啊! 苦芽扶着她回了正院,窗前站了个人,一身白衣衬着寒梅冬雪,在冷风下衣袂翩跹,广袖如舞,显得格外飒飒,身姿修长消瘦,脊背直,半黑半白的发散在肩上,单是一个背影便觉出仙气凛然,如天上而来的谪仙。 木宛童眼眶一红,眼泪不住就了下来,这世上还有哪一个人能与他一般气质出尘、超然世外? “兄长……” 窗前的人缓缓回身,冲着木宛童出一抹浅笑,算是应下了,细看他的眼中,也有水光潋滟。 世人皆谓沈家大公子沈晰和郎独绝,世无其二,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但凡世上最美好的词语,皆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却不失温雅柔和,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光,如包揽了万千的星辰,只让人觉得温柔深情。每一寸都生的极为致,像是用最完美的模子雕刻出来一般,挑不出丝毫偏差难看的地方。 加之沈晰和文采超绝,信手拈来的一首辞赋,便能引得追捧,只让人惊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实际上沈家的兄弟个顶个儿的都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只是沈晰和最为突出优秀,光芒过盛,衬的旁的兄弟过于平庸。 当初他及第高中,打马御街前,引来万人空巷。邺城年轻的姑娘无不以鲜花投掷,芳心暗许。 后来沈晰和娶,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但即便是现在,兵部侍郎的儿媳暗地里都收录了沈晰和的诗集藏在房中。倒是没有人笑话她,毕竟这东西,不少姑娘少妇都人手一本,就算笑话,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沈晰和与其夫人成婚之后,琴瑟和鸣,身边就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一时间更让人妒忌羡慕。 只是可惜他的夫人红颜薄命,没过两年便香消玉殒,连个孩子都未留下,沈晰和一夜之间华发早生,头发成了如今半黑半白的模样,至今也未续弦。 “长兄……”木宛童快步跑上前,扑进沈晰和的怀里,眼泪肆意的出。 沈晰和静静的摸着她的头发,音如冰声玉磬“傻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不传信去陵,我得了消息急忙赶来,中间都多少月了?” 木宛童摇头,沈家站在风口浪尖,正是成帝所忌惮的,若是沈家得了消息,必定会不惜代价的将她和左珩带走,这不是更将沈家放在火上炙烤? 当年大表兄沈晰和一入官场就进了御史台,风头无两,却厌恶朝堂黑暗腐败,一次出言顶撞成帝后直接甩袖请辞归隐,大表兄这样一个风清骨正的人,她一直将其当做毕生的追求和榜样,是最敬仰的兄长。 夏侯召一回来,见着的就是这幅场景,木宛童与沈晰和实在气质太过相近,一样的出尘于世,他心中轰鸣,连脚步都蹒跚不稳。 “童童!”夏侯召将木宛童一把扯回自己的怀中,手上的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捏碎。木宛童踉跄着被他扯着,手腕上生疼,却咬着不出声,眼睛还是刚哭过的微红。 沈晰和见着夏侯召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不,沈家一门都是男子,这一辈未生出一个姑娘,木宛童就是他们的亲妹妹!看着亲妹妹被人这样对待,沈晰和这样一个风轻云淡仙人模样的人,心里都不免有气。 只是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左手置于右手前,拱手一拜,微微垂首,不卑不亢,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被他做得风仪万千,声音朗朗“在下沈晰和,字且行。” 没有人会不知道沈晰和,沈且行,沈家大公子名声。 夏侯召自然也听过沈晰和的名字,晓得沈晰和是木宛童的表兄,心中的怒意一瞬间都散的一干二净。有些慌的看着木宛童,百口莫辩“童童……我……” 沈晰和淡淡的拦了他的话,还算好声好气的开口,即便沈晰和对夏侯召的印象差到了极点“郡王,且行今朝入邺城,就是想带阿宛同予南回陵。还望郡王行个方便,若您有什么要求,沈家便是倾全族之力也会足。” 沈家是天下文人之首,有一半的学子都出自沈家,这承诺可不谓不重。 夏侯召将木宛童藏在身后,上前一步与沈晰和对峙,语气中是锋芒“绝无可能!童童是我的子,我不会把她给任何人。” 沈晰和不是木左珩,只是个表兄,并非嫡亲血脉的兄弟,所以夏侯召对沈晰和的态度与对木左珩的大相径庭。 沈晰和弯了眼睛,笑的和煦“子?三书六聘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有?我沈家的同意可有?这些都没有,哪里来得子?郡王莫不是在做梦?” 沈晰和每问一句,都在夏侯召心上扎了一刀,沈晰和说的这些,他都没有,他和木宛童关系确定的过于草率和单纯,仅仅凭着承诺和一腔意。 他以往认为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沈晰和现在问起来,他才发觉,他亏欠木宛童太多,别人有的,他都没给她,别人有盛大的婚礼,她只有一个承诺,别人有聘礼,她也没有…… 夏侯召开始愧疚,他的童童应该得到这个世上最好的。 沈晰和不意夏侯召,不单单是因为夏侯召刚刚拉扯木宛童的时候太过鲁,也是因为夏侯召这个人。 他们沈家从来不会因为外界风评而武断的判决一个人品行秉如何,但是夏侯召这个人从行事作风来看,本不值得托付终身。 夏侯召过于武断专横,从他屠城灭军一事,这个人丝毫没有仁慈怜悯之心,不将别人的命当回事儿,冷血无情,嗜杀如命的人,怎么会对子好? 再分析夏侯召每次作战打仗之时的行兵轨迹,他也不是个惜自己命的人,多次只带着几百的人马,就敢铤而走险去创人家几万人的营帐点火。所以阿宛跟了他,保不齐有一就当寡妇了。 继而就是人人盛传的喜怒无常,对喜的物件,转瞬就毁了。 综上条件,夏侯召不但不值得托付终身,更不值得深。 木宛童正要说话,外头就有来禀报,庞氏院子里闹起来了。 庞氏撞柱自杀后,大长老与刘氏坚持要搜查庞氏的住所,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进而揪出夫,夏侯博哪里肯依,当即就跟前来搜查的人扭打起来。 他母亲人都死了,这些人还要擅自动母亲的遗物,丝毫没有尊重,他不能允许! 龚氏因怕暴了夏侯銮,也急急的拦着。双方闹得不可开。 其中有个小丫头慌之中说漏了嘴,说是见着了庞氏深夜与夫私会,一下子引了所有人目光。 “那夫什么样子,你可见过了”长老急切的追问。 小丫头唯唯诺诺的比划着“大概这么高,偏瘦,头发梳的很整齐,喜穿着白衣,瞧不清脸,只是身上惯用竹香……” 庞氏恨不得撕了小丫头的嘴,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丫头越描述夫越像夏侯銮。 长老们存心偏袒,就算小丫头说得那个夫像极了夏侯銮,他们也会下意识为夏侯銮开,说只是一个相似的人罢了。 但最后还是刘氏身边儿的丫头钻了空子溜进庞氏卧房,从里头翻出一件男人的外衫,刘氏忙不迭的从衣服上翻找,边角正绣了夏侯銮的名字,众人皆是一阵哗然。 小叔子跟嫂子私通,可真刺啊! 刘氏神有些难看,她原本只以为小姑子是跟个什么马夫小厮通,没想到是跟王府里的二爷,她就是再猖狂,也不能叫嚣着把夏侯銮拉出去沉塘了。 这证据又是她的丫鬟找出来的,难免会让平城王府的人记恨,这是王府的丑事,却被她的丫鬟无意间抖出来…… 刘氏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的告辞,她实在不敢掺和。 夏侯博难以想象,就算他再怎么不喜夏侯銮这个叔叔,也没想到叔叔跟自己的母亲…… 龚氏受了刺,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庞氏原本想着自己死了,通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也追查不到夏侯銮头上了,没想到这些人还要翻查她的遗物,从遗物里晓得夏侯銮就是夫,现在看来,她死的毫无价值。 夏侯家的那些长老们也大惊失,素来温雅端方的夏侯銮竟会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和嫂子通,他怎么做得出来?他对得起夏侯端在天之灵吗? 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没有人暗中主导,也没有人手,事情就这样水落石出了,甚至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可见有些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夏侯銮被带到祠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包括刚刚还在跟沈晰和针锋相对的夏侯召,他的脸尤其的差,青黑青黑的,众人可不会以为他是因为气恼夏侯銮败坏门风。 夏侯銮像个跳梁小丑,自从他回府以后,就上蹿下跳的,怪态百出,甚至对木宛童动手动脚过,木宛童那次没能捅死夏侯銮,夏侯召还遗憾了好久。 夏侯銮大惊失的替自己辩解“不是我!是她先勾引我的!这件事与我无关!现在她都已经死了,就别再找我了!” 夏侯博愤的上前将夏侯銮一脚踹倒,眼底猩红的怒视着他 “我母亲临死前还在想着如何保全你!她只要供出你来,她就不用死!可她为什么自尽!你到底有没有心?夏侯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夏侯銮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她自己想要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复又大声叫嚷“夏侯博,这是你跟叔叔说话的态度吗?” 虽然夏侯銮已经竭力保持着风度,却终究一片藉。夏侯召方才见了沈晰和,虽然他不喜木宛童的这个表哥,但也不得不承认,夏侯銮与沈晰和相比,无异于东施效颦,丑陋不堪。 夏侯博一脚又把夏侯銮踹倒在地“你算是哪门子的叔叔?为长不尊!我呸!我娘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夏侯博年轻气盛,一脚一脚下去,夏侯銮的心窝子都开始发疼。 大长老看不下去,私心里还是偏袒夏侯銮的,开口制止“博儿,适可而止罢,他终究是你的长辈!” 夏侯召气不顺,看谁都不顺眼,垂着眸冷声开口,声音寒的像把剔骨刀“适可而止?什么是可?适什么可?” 他起身从祠堂供着的戒律鞭中取了最的一条,放在手里抻了抻,扔给夏侯博“给我打!狠狠地打!” 大长老还想说话,被夏侯召狠的眼神吓了回去“什么是适可而止,我现在便告诉你们!在这夏侯家,我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泡面的水太温了…… 可怜我心心念念终于买到的黑胡椒泡面qaq 第四十九章 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