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夏侯召沉默半刻才道。 木宛童手里的茶水干脆也不递给他了,直接头浇在他的脸上。 “夏侯召, 你混蛋!” 木宛童素来温柔,从未骂过人,这已经算是极重的话了。 夏侯召抬眼,这才看见木宛童眼眶红红的,泫然泣。他心里针扎一样的疼,抬手就要替她擦去眼泪,却被木宛童一把挥开了。 半温的茶水顺着夏侯召的下颚滴滴答答的淌下,多了几分脆弱。 “你都打算把我扔在陵了,你还管我做什么?夏侯召,你一直这样独断专行,我会讨厌你的!”木宛童强忍着眼眶的酸涩。 从一言不发将她扔给大哥,到说谎她怀孕,再到这次又想将她留在陵,他总是这样独断,从来不会同她商量,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她就一定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一次两次,她心软原谅了夏侯召,但他却变本加厉,她不说,不代表不介意。 “我以为……”夏侯召动了动,又些无措,却不敢再靠近她,生怕惹得她哭。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以为我没有脾气,是任由你的面团?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需要同我知会,你到底想没想过我的受?” 木宛童这次是气极了,素来温柔有礼的一个人,这次却将他的话打断,甚至有些尖锐的指责。 她的身体颤抖,面苍白,只有死死咬住的透出几分嫣红的血,愈发显得娇柔不堪一折。 “夏侯召,你是不是以为,你把我放在陵就是保护我了?我既然嫁给你,自然要和你一起承受风雨,不是缩在你身后,每次一有危险,你就像对待雏鸟一样将我换个安全的地方藏匿起来,夏侯召,我不想这样……” 木宛童的看着他的眼睛气了,声音逐渐放轻,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却全是真情实意的话。 “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活下去?”夏侯召脆弱又试探的握着她的手,难得见了几分犹豫。 “我出了意外,你不会独活,若你死了,我亦不会。” 夏侯召从来没想过,木宛童是这样喜他的,或者是更准确。他晓得,木宛童对他喜是有的,但他的已经达到了狂热的偏执,所以对木宛童患得患失。 他将人揽进怀里,下颚抵着她的肩,声音沙哑“童童,我再也不会了,以后都听你的。” 木宛童本想重重的捶他,只是抬起的手落下时候却轻轻的,像是瘙一样,还抵不上一只猫挠的。 姚三娘躺在上午睡,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袋里一会儿冒出夏侯召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一时又是木宛童巧笑盼兮的容貌,或是木宛童房间里的多宝阁,还有姚氏送给木宛童的玉麒麟和镯子。 嫉妒像是一把烈火,将她烧的体无完肤,身心俱疲,简直是要疯了。忽然,她坐起身来,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弟妹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江氏声音不疾不徐,儿听不出是在撵人,只像是嫂子与弟妹的闲话家常。 姚氏是个心宽的,自然也听不出江氏的弦外之音,摇了摇帕子 “嫂子,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要多留些时。” 江氏对姚氏在沈家住没什么意见,好歹是沈家的儿媳,子也不算坏,但对于姚三娘,江氏是万万忍不了的。 一听姚氏儿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江氏忍不住扶额,到底是她高估了这个弟媳,索姚氏是个不记仇的,江氏也就直言不讳了,大多少还是留了脸面 “弟妹打算什么时候将你那侄女嫁出去,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弟妹可曾物了人家,至于我们家的三个小子你是不要想的,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他们看不上,我也没法着。” 姚氏听江氏提起姚三娘的婚事,忍不住多了几分忧愁,这个侄女眼高手低,分明自己不怎么样,心气儿却高。 就连她这样的人都瞧得出三娘是看上了阿宛的夫婿,嫂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会看不出。 这样一想,姚氏到底想明白了江氏想表达什么,无非就是江氏不喜姚三娘,打算将她嫁出去,或是让他们一家子赶紧回去,将姚三娘带走,眼不见心不烦。 姚氏讪讪的笑了“嫂子有什么中意人选吗?” 丫鬟上前来给姚氏的茶杯里虚了茶水,继而退后规规矩矩的站着,双手叠于腹前,体态娴雅,就是外面小门小户的小姐都比不上,姚氏忽的想起自己的侄女,被自己娇惯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连沈府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比不上。 江氏摇头,西府里倒是有不少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的学子,但她好歹说也是他们的师母,总不能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就冲着姚三娘觊觎阿宛夫婿一事,便看得出姚三娘人品堪忧。 宋允是拔尖儿的好孩子,原本想着,若是姚三娘是个差不多的女儿家,便将二人牵线,如今一看,恐怕是不成。 姚氏遗憾的摇头,恐怕江氏仔细替她挑选了夫婿,三娘也看不上,那孩子想的太多了,不若回了家,从地方才俊,或是官宦子弟中寻一个踏实可靠的。 头偏西的时候,残将天边一层一层的染红,如胭脂翻涌成浪,夏侯召与木宛童才要辞去。 沈老太君与江氏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拉着她的手殷殷叮嘱,好说歹说才将泪珠子都咽了回去。 “阿宛与阿召不若在府里多住一晚?”沈老太君老眼浑浊,积蓄了泪水,好像下一刻就能决堤。 她只是嘴上一说,哪有新婚姑爷在娘家留宿的,也实在太不符合规矩了,何况夏侯召说是理万机也不为过,若是留在陵,指不定要耽误正事。 木宛童摇头“外祖母好生保重,阿宛下次再回来看您,陵与樊门关离得不远。” “好孩子,好孩子,你和阿召要多多扶持,听见没有?夫本为一体,万万不可离心了。”沈老太君红着眼眶,将两个人的手拉着叠在一起,絮絮叨叨的,深怕落了些什么。 木宛童重重点头,方才由夏侯召护着,上了马车。 沈府的众人与她挥泪作别。 姚三娘在沈家众身后躲着,远远瞥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心中忐忑,却攥紧帕子暗下决心,给自己鼓劲儿。她想要如木宛童一般受尽荣宠,木宛童有的,她也要有,凭什么都是父母双亡的孩子,差别就要这样大? 江氏只觉得姚三娘这个孩子心术不正,却没想到她的贪竟到达了如此地步,竟因为嫉妒不择手段。 姚三娘全然不晓得,夏侯召看不上她,不是因为二人之间隔了一个木宛童,而是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夏侯召儿就没将她看在眼里。 陵与樊门关距离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仅,若是抓紧时间,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樊门关的将军府。 夏侯召又顾忌木宛童身体,不太快颠簸,所以行程放慢。 夏侯召出沈府之时,还是骑着马,待到出了陵,方才改乘马车,与木宛童一起。出征在即,他想要抓紧每一刻钟同她相处。这也是姚三娘始料不及的。 原本一路走来算是风平浪静,只是路过陵与樊门关界的小山丘之时,拴着马车的马忽然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打着响鼻,撂着蹶子,不肯前进,车夫饶是技术练,也无法控制。 本以为只是马儿闹脾气,不肯赶路,打半刻便好了,没想到却骤然扬起前蹄,疯了一样的疾驰奔跑。 车夫被颠簸的车马甩下去,沿着草地滚了两圈,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脸。 木宛童在马车厢里也不好过,左右颠簸,好在夏侯召反应快,紧紧的将人搂在怀里,又翻身跃出马车,平稳落地,这才算是安全。 若马车中仅木宛童一人,恐怕她也会落得车夫毁容的下场。 第八十五章 兴许是适应了三天两头的遇到危险, 木宛童这次倒是没有太大的恐慌, 只是心跳加速, 握着夏侯召的手许久才平复。 夏侯召眼神鸷的看着已经散架的马车, 此事必定不是意外, 沈家众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保不齐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木宛童了额角,她闭着眼睛想都知道是谁, 无非是姚三娘。姚三娘对夏侯召的心思简直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况且沈家一向规矩森严,断不会是底下人做事不仔细。 若是她在返回樊门关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夏泺, 带人去沈家。”夏侯召淡声吩咐了,虽未说全,夏泺却能全解其意, 无声拱手,带了一队人马朝着原路返回。 夫人是将军心头最不能触碰的地方,偏生有人找死,那不吝啬送她一程。 木宛童未曾出声阻拦,有些人都想要害她命了, 她不主动找去就已经算是仁慈,求情就更是不可能了。 姚三娘手脚不干净利落, 加之胆小, 稍稍一威胁就什么都招了,抱着桌子腿哭爹喊娘,死活不肯看夏泺一眼。 沈家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善,姚氏更是哭无泪, 她原本只是好心收留了侄女,没想到是一匹小崽子,竟然如此的蛇蝎心肠。 只是到底相伴多年,情深厚,更比木宛童的情分来得更深厚一些,还是不想她下场凄惨,便主动求情道。 “此事的确是三娘做错了,不过她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若要惩罚便由着你们,只求给她留条命,也万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姚氏求情都显得难以启齿,她带来的侄女,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不说阿宛是沈家的宝贝疙瘩,就说夏侯召他们也得罪不起。 夏泺不为所动,招手教人将与桌子腿难舍难分的姚三娘带走。 “我不!木宛童她不是没事吗?她没事凭什么抓我!”姚三娘又哭又叫,将周围靠近的人都甩开。 夏泺被她无的话气笑了,怎么,杀人不成功便不算犯罪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照你的说法,我现在想要用刀子捅死你,结果避开了要害,你没死,所以我就无罪咯?” 夏泺不再同她废话,鲁的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人薅起来。 姚三娘吃痛,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松开了桌子。 姚氏担忧的上前一步,却被沈二爷扯住了,冲她摇了摇头。 “二夫人,人我带走了,不一定能还给你,节哀顺变!”夏泺平里虽笑脸人,但真正板起脸来还是十分的唬人,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姚氏心疼的的看着夏泺将姚三娘鲁的押送出去,虽理智清醒,知道姚三娘做错了事该付出应有的代价,但下意识想要再上前阻拦,却还是被沈二爷扯了回来。 “你这么多年照顾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样寡廉鲜又蛇蝎心肠的女子,放在官府来管也是要在大牢里孤苦一生的!” 沈二爷好声好气的同姚氏道,阿宛是他的亲外甥女,自小在身边儿长大,乖巧伶俐又懂事,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不但全家人都会自责,恐怕阿骊在天之灵也无法瞑目。 姚氏沉痛的闭了闭眸,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外甥,两个都是她疼的孩子,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她并非胡搅蛮之人,他清楚,就算这次夏侯召饶过了三娘,恐怕沈家也不会放过三娘。 姚三娘一事已经告一段落,木宛童并未纠结于到底是怎么个处理结果,听了也只是脏了她的耳朵。 更重要的是,夏侯召要出征了,她忙着替他打点,又准备冬衣药物,哪里有空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打仗不是抓紧一些马上就能结束,北越是块儿难啃的硬骨头,恐怕这场战役会旷持久,冬衣必然要准备,尤其偏北之地冬格外严寒。 木宛童知道木左珩在军中,她以往觉得男儿段练一番也好,但马上打仗了,不知道左珩会不会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但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同夏侯召说。无论木左珩做出什么选择,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木左珩与夏侯博到了夏侯召营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营帐中点着几支蜡烛,染成了昏黄的一面空间,帐子中间摆放的沙盘着许多小旗,红黑织,似是要相互并,平白渲染了几分肃杀之气。 近来要兴兵,所以军中气氛都十分紧张,就连平里最懒怠的人都勤快起来,每认真练,生怕在战场上丢了命。 两个人刚绕着军营跑了五圈,不得不说,习武师傅的训练极为有用,一开始跑一两圈都要累的去了半条命的两个人,现在跑五圈也只是出了薄汗。 过了这么久,二人除却高瘦了些也更黑些,关系还是依旧差劲,每见面不互相怪气损几句就总觉得缺点东西,甚至打架都是常事。夏侯召也不管,甚至还带了纵容之意。 这次是夏侯博先用手肘怼了木左珩的肚子,然后笑得猖狂。木左珩想起这是夏侯召的营帐,忍了忍,只是离他更远了些。 两人之间的暗汹涌已经接近高,夏侯召方才姗姗来迟。 他指了指下首的座位,示意两个人坐下说话。 木左珩摸了摸间的鸿鹄,眼神瞥了一眼夏侯召。夏侯博则是将目光投向木左珩间的佩剑,略微停顿,方才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甘和酸涩转头。 切!谁稀罕一样! “你们两个想要怎么办?”夏侯召说得隐晦。 马上与北越战,此去凶险,他需要把一个全须全尾的木左珩还给童童,至于夏侯博,好歹算是便宜弟弟,顺带问一问。 “我想去!”木左珩毫不犹豫,眼神澄澈明亮,手攥着鸿鹄紧紧的。 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