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芽忙点点头,将那幅大汗的画像藏于怀中,随后,主仆二人接过李珉递来的斗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出了神庙,遮遮掩掩往河边帐营走。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那数千名将士依旧一动不动,昂藏立于神庙门口。 远处看来,一时难以发现有人从神庙中撤离。 到了帐营中,傅兰芽因走得急,袖中一物不小心落于裙边。 她一颗心跳个不停,低头一看,见是母亲留给她的那包解毒丸,忙拣起,郑重其事收回袖中。 如今绣囊中仅余两粒解毒丸,又面临这等危境,每一颗都算得瑰宝,断不能出半点差错。 等平复了心绪,她掀帘朝外眺望,才发现秦勇等人不知何时也到了帐外。而那些军士依然守候在庙门口,只是与方才不同,不知何时,众军士已不动声变换了阵营,摆出了双月阵。 虽离得远,却恰好跟她主仆所在帐蓬形成犄角,若有异变,随时可退至她所在的帐营处。 这番安排可谓处心积虑,她松了口气,却更加担心平煜的安危。 又一转眸,发现不远处的两个帐篷门口也有军士守候。 她知道其中一个帐篷内安置着林之诚的夫人。 平煜曾对林之诚许诺,只要林之诚肯跟他合作,会竭尽全力护林夫人周全,故一路上,平煜时刻不忘派人保护林夫人。 另一个帐篷……却不知藏着何人。 正疑惑,帐帘忽然一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惊慌地探头往外看。 待看清那人面容,傅兰芽一讶,竟是永安侯府的人。 难道帐中竟是邓文莹? 她一向跟邓安宜形影不离,为何会到了平煜这边的帐营安置。 邓安宜呢?去了何处? 她腹疑惑,在帐中又等了一个时辰,只听外头战的声音越发惨烈,直如怒吼的海浪,一声高过一声,显见得战处已离神庙越来越近。 她心中焦虑顿起,再出帐往外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朝已被高高的头所取代,而神庙门口原本严阵以待的军队仿佛湖心被投入一块巨石,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再也平静不下来。 王令厮杀了数个时辰,内力毫无滞缓的迹象,三千营的数千军士更是上下一心,与明军拼死抵抗。 又因皇上就在王令手中,众军士投鼠忌器,竟叫王令瞅了破绽,一路杀到了部队前方。 眼看要掠到神庙门口,平煜和秦晏殊从两侧夹击而来,齐齐攻向王令。 而已等候多时的洪震霆、李由俭等人也拔剑出鞘,齐齐加入战局。 要想拿下王令,弓箭手等常见的法子本不管用,唯有贴身搏尚有一丝胜算。 洪震霆功夫最为出众,抢在众人前头一掌劈向王令的后背,刚一触上他衣裳,只觉一股寒至极的内力窜至掌心,仿佛被冰水一路灌到心房,得他打了个冷颤。 他大吃一惊,旋即收回掌力,往后一翻,捂着口落在地上,趔趔趄趄退了几步,方定住身形。 惊疑不定地想,谁能想到五毒术练至顶级时,竟这般出神入化,不怪这门毒功夫久未在世间绝迹,想来有人明知道这功夫会损伤气,为了练就一身绝世功夫,依然义无反顾地进行练。 亏得他底子奇厚,才未被那股怪力伤及心脉。 思忖间,王令已一掌抓向神庙前的一名军士,活活将其剜心而死。 速度之快,手法之残忍,令人乍舌。 若不是有平煜和秦晏殊阻拦,门前军士定会被王令所击散。 忽睹见李攸也鬼魅般蹿至王令身后,看样子,也打算效仿他方才的法子偷袭王令。 他面一变,忙喝道:“快退下。” 李攸师从八卦门,内力跟他一脉相承,连这个师父都无从抵御王令,更遑论李攸。 眼见李攸已来不及撤回,他太突突直跳,忙要不顾一切一跃而起,将李攸抓回。 恰在此时,李攸肩膀旁忽然生出一臂,一把揪住李攸的衣领,将其远远抛开。 他定睛一看,见是平煜,不由大松了口气。 李攸冷不丁被人暗算,狈地从半空中跌下,险些摔个倒栽葱,待看清是谁将他抛下后,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嘴上却破口大骂:“平煜!你别逞能,这鞑子可不好对付!” 平煜一心要将皇帝从王令手中抢回,虽听见李攸的骂声,却无暇接话。 那边白长老也忙将李由俭拉下,远远退开,着气道:“李将军,你别不服气,五毒术乃天下至至毒的功夫,练到这鞑子这境地,内力堪比寒冰,我等与其相拼,除了白受折损,本无从抵挡,唯有赤云丹滋养出的内力可与其相克——” 说罢,他看向平煜和秦晏殊的背影,暗叹一声,可惜,两人光有内力支撑,招数上却无法破解五毒术,以致久久无法将王令拿下。 白长老的话传到王令耳中,王令顿时心头火起,赤云丹乃是北元至宝,随着元灭亡,本已无处觅踪,谁知竟被努偷偷藏下。 平煜和秦家小子的内力来得这般奇怪,不用想,定是努传给了她女儿,她女儿又转赠给了平秦二人。 他修炼五毒术近二十年,吃了多少苦,本以为已天下无敌,没想到末了,竟又横生枝节,想到此,他目光中戾气陡然暴涨,恻恻地四处找寻傅兰芽的身影,厉声道:“努的女儿呢?” 二十年前,努害他跌落陷阱,让他从此不能人道,他无奈之下,不得不习练五毒术。 没想到二十年后,努的女儿竟又来他的好事。 他只觉光将这对母女打为任人觊觎的“药引”还远远不够,惟有亲手将她们的心挖出,让努氏一族彻底绝脉,方能解恨。 谁知找寻一晌,未找到傅兰芽,竟不小心瞥见一个老人——林之诚。 林之诚的相貌跟他记忆中一般无二,只是身形格外痩削,面也不好看,似受了内伤,双目沉,紧紧盯着他 跟二十年前一样,林之诚背上背着两个灰扑扑的包袱,一望便知里头正装着那对双生儿的骸骨。 他双眼一眯,看来此子依旧对当年双生儿之死耿耿于怀,不由一哂,此人生就一个绝顶聪明的脑子,于武学上更是不世出的奇才,可惜遇事偏钻牛角尖,也不知这些年白耽误多少功夫。 如今又受了内伤,更不足为惧。 想到此,他目光里透出一抹轻蔑,刚撇过头,忽听林之诚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攻他右肋下的神隐。” 诸人皆是一怔。 王令却暗道不妙。不好,他怎忘了,当年林之诚一对龙凤儿死于他手,以林之诚的子,恐怕一都未放下这份仇恨,此人又善拆解招式,纵算内力无从跟他一较高下,难保不会细细钻研五毒术招式上的破绽。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平煜忽然一旋身,屈肘狠狠撞向他右肋。 应变之快,让他措手不及,原本密不透风的招式终于出颓势,狈万分往旁一退。 一回头,恰对上平煜含着讥讽的黑眸,心中大恨,此子恐怕天生便是他的克星。 第142章 林之诚的声音不大, 却极清晰平稳,一字一句,随风送来。 想是长达二十年的刻骨仇恨终将得报, 他面容虽平静, 眸中却隐约可见涌动的波澜,声线也有些僵硬暗哑。 平煜本来不及仔细推敲林之诚的话,只觉林之诚的指点恰好每一处都正中王令的软肋, 几招过后, 直如醍醐灌顶。应对王令时, 再不如方才那般艰难。 而秦晏殊本就有秦门多年的功夫打下的基础,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也听出林之诚指点中的玄妙之处。 只不过, 他体内那股被赤云丹滋养出的内力不如平煜那般顺畅平滑,跟王令对招时, 不时有寒气来。 他虽有些不服气, 却不及细想自己为何会跟平煜在内力增长上有所差别, 眼见平煜如有神助, 忙也沉下心来,全身贯注与王令拆招。 十来招过后, 平煜越发得心应手。 突然一个翻身, 从王令头顶掠至他背后,趁王令回身回掌的功夫,迅速跟秦晏殊对了眼。 见秦晏殊会意,旋即卖了个破绽, 一矮身,引得王令拍向自己的肩头。 秦晏殊在王令身后,假装中了王令之计,探臂向前,拍向王令的右。 哪知王令不过虚晃一,不等秦晏殊掌风至背后,竟硬生生将本已拍向平煜肩头的掌收回,转而转动手腕,一掌劈向身后。 平煜等的便是这一招,趁王令注意力贯注在偷袭秦晏殊上,竟直直往上一跃,屈掌为爪,抓向王令的双目。 林之诚远远看着,见二人一点就透,声音不免昂扬了几分,道:“点其颈下人。” 平煜听得真切,左手去势不减,右手中指及食指却迅速并在一处,宛如利剑出鞘,欺向王令的脖颈。 王令偷袭秦晏殊不成,反倒被平煜和秦晏殊背后夹击,更兼眼部及颈部两处大暴人前,直恨不得咬碎口钢牙。 若是旁人出招也就罢了,平煜的内力恰好能克制五毒术,假如叫他暗算成功,自己就算不死也会废掉半身内力。 不得不迅速收回右臂,勉力抬起一臂,挡住平煜的攻势。 因太急于化解平煜的招式,原本紧抱皇帝的左臂情不自一松,他暗暗一惊,忙收拢左臂,哪知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身后的秦晏殊竟使出全力劈向他左。 顿时,一股辛辣无比的热力沿着筋脉直冲入天灵盖,喉咙里更是涌出一股甜腥。 亏得他内力深不可测,未叫这一掌毁掉半生功力。 如野兽般低吼一声,他迅速调动全身内力抵至后,一把将秦晏殊震开。 正要回身对付平煜,不料身旁黑影一闪,一旁竟冲过来一人,来势汹汹,直抓他的侧。 此招生猛至极,唯有极为了解五毒术破绽之人,方能一眼识别他招数上的花招,一出手便是杀招。 他眼风一扫,待看清来人,瞳孔一缩,王世钊! “老匹夫,你害我不能人道,今我定要亲手结果了你,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王世钊五官已扭曲变形如同野兽,一双眼睛更是恨得要滴出血来,虽功力远不及王令,却因着一份鱼死网破的狠劲,甫一靠近,便将王令死死住。 王令三面临敌,又兼林之诚在旁不断指出他的破绽,面上虽竭力保持镇定,招式上却免不了现出颓势。 混战中,忽觉左臂一轻,等明白过来发生何事,顿时怒不可遏,风一般往前一捞,可是平煜却比他更快,瞬息功夫,夹在臂弯下的皇帝已被平煜一把夺过。 , 他然大怒,双手屈爪成钩,抓向平煜肩头,平煜身子却不闪不避,反如秤砣般猛的往下一沉,随后,携着皇帝落于地上,拔足狂奔,转眼间便跃回明军阵营中,将皇上丢到荣屹等人手中。 众人一哄而上,最快速度将皇上围住。 眼看手中最大的筹码被平煜夺回,王令恨得目眦裂,立刻屈指成环,呼哨一声。 不远处的三千营骑兵本正与明军殊死搏斗,听得此令,面上闪过一丝决然之,未有片刻犹豫,便齐齐扯开身上胄甲,出绕在身躯之上的沉重物事。 离得近的将士看清那物,顿时面大变, “火药!” 王令冷冷一笑,嘶声道,“数千军士身上均装了硝石、硫磺、木炭等物,虽不能炸毁巨物,但若是齐齐引爆,尔等难免会被炸为泥。若是不想死在此处,需答应我两桩事。” 众人哗然,说不出的愤然,却因忌惮那火药,不敢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皇上获救,王令的奇功也已被破,眼看胜负已定,谁能想到,竟又横生波折。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