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绝却毫不关心,漠然道:“理会那个作甚,快快随我走吧。” 玉润却是不肯,父亲这几始终闭门不出,一直在专心写那百寿屏风,五伯父也是郁郁寡,暗恼自未能履行对墨烁的承诺。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惊世之作,就这样糟蹋在琅琊王这个老鬼的手里。 想到那红衣美人回望向自己决绝的一瞥,玉润打定了主意,趁跑到榻几旁,也不顾阿绝的阻拦,就三下五除二飞快的将画卷藏到了袖子里。 好在她今穿的华服十分宽松,便是这样藏着也一时看不出来,阿绝无奈,只好任由她拿了画,两个人才跳窗而出。 玉润前脚刚走,那中了似的老男人就顷刻间回过了神来,见到自己被烧焦的下身蓦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直叫人骨悚然。 他们走出了好远,那叫声都还在幽深漆黑的夜里回,玉润下意识的将手缩向了袖子。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这画轴的温度热的有些烫人。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幽幽的女音在惨叫的回声中时有时无,玉润皱眉,下意识的看向阿绝,却见他面十分古怪。 “怎么……” 刚刚吐出这两个字,一抹桃就自她面前闪过,少女哀怨的望着自己,眉心的花纹正似乎在隐隐的燃烧着。 是那个画魂! 这次,玉润一眼就认出了她。 此时此刻,她正一脸怨怼的看着玉润,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为什么要管我!我好容易引了那人放火,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一时间,玉润恍然大悟,那男人为何会无故发疯,也终于有了原因。 “你想烧死琅琊王?”玉润神变得凝重起来。 “你果然看得到我。”美人儿角勾起一丝极冷的笑容,却仍旧赏心悦目。 玉润也顾不得跟她解释这个,只管质问道:“你为何要烧死琅琊王,你可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会有怎样的后果?!” 琅琊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更是他极为宠信的臣子,今晚之事,若是琅琊王无碍,便会被当做一场意外揭过,但若是他死了…… 玉润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陛下必然会下令彻查,而那些参宴者的家族也必定会遭受一场浩劫。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更何况这幅画也绝不可能在火灾中得以保存,她这样不管不顾的要害死琅琊王,到底是因为什么? 玉润正想着,就见到那画魂怔怔的望着府中一处极为僻静的密林出神,双眸中的火焰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鬼使神差的,玉润竟是被她的怨憎和悲伤所染,抓着袖口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脚下的步子也有几分虚浮,再度迈开双腿,却是向着刚刚起火的方向。 “卿卿不可!” 关键时刻,阿绝一把扯住了她,用力拽的玉润一个趔趄,随后便跌入了她的怀中。 鼻尖顿时萦绕了幽幽兰香之气,还不等吭声,一双修长且冰肌玉骨的手就罩在了她的眼前。 “莫要再看,也莫要再受她的蛊惑。” 方才,她是被那画魂所蛊惑了?! 玉润暗暗咋舌,心中庆幸有阿绝在,否则自己也必定会像那个老男人一般纵火自焚。 “你又是谁?!”少女的声音尖锐中夹杂着不安。 玉润安抚似握了握阿绝的手,轻轻调转过头来,看着少女道:“阿玖,你是叫阿玖吧?” 她隐约记得那男人将酒水洒在灯笼上的时候,是唤了这个名字的。 阿玖冷哼一声,算作默认。 玉润定了定心神,看着她那如桃花般娇美丽的面容,试探的问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墨公子?” 若说唯一可能造成这画魂同琅琊王之间仇怨的,就只有墨烁那屈辱的身份。 提及这个名字,阿玖努力伪装的假面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眸中燃烧着的火焰也逐渐熄灭,好似整个世界要崩塌了一般的绝望。 “公子……” 她的目光并没有从密林深处收回,玉润也顺着她的视线忘了过去,心中暗想。 难道说,墨烁被关在那里? 看着大堂那边隐隐有火光闪现,远处传来琅琊王呼和着命下人打水过来的消息,她一咬牙,狠狠的一跺脚,拉着阿绝就往林子里跑。 “卿卿,你这是要去哪儿?”阿绝有些疑惑,但仍旧随她去了,因那美人图仍旧在玉润袖中,阿玖也只得如影随形在玉润身旁。 果然,她入林没多久,便见到一个破旧的院落,和四周拔的松柏不同,在院落的中央,竟种了一棵桃树,在冷寂的夜中,枝头似乎还有花蕾含苞待放。 刹那间,玉润有些痴了,分不清楚眼前这在冬仍旧留存着绿意的树到底是真实的景物,还是墨烁倾尽心血所绘的画卷。 她疾步推开小院破旧的木门,尾随而来的阿玖却是先她一步冲了进去。 在她从桃树下走过的瞬间,所有含苞的桃花竟是顷刻间的绽放,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便又凋零了。 同玉润袖中那幅画所描绘的场景一模一样。 玉润同阿绝对视一眼,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向桃花树后的茅屋靠近,刚掀开破烂的竹帘,一股古怪的药味儿就飘了进来,呛得玉润忍不住后退两步。 “咳咳……是谁?”悉又虚弱的嗓音从内室飘来,玉润忙向里面看去,只见破烂的棉絮下面,正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人影。 玉润倒了一口冷气,惊骇的长大了嘴巴,却吐不出来一个字。 才不过半月未见,早先那气若松竹,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怎地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榻上的人艰难支起身子,待看清楚是玉润,才莞尔一笑道:“竟然是你。” 饶是他此时此刻虚弱不堪,干裂的嘴没有半点血,但这一笑,却也是洒至极,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恬淡。 这时,那一直站在墨烁旁边,深情凝视着他的阿玖终于转过眸来,看向玉润颤声道:“女郎,我不怪你坏我复仇大计,只要你肯带我家公子离开此地。” 便是她不说 ,玉润也有这个打算,毕竟这人是他五伯父的忘年之。 阿绝却在一旁冷声提醒:“卿卿,你莫要忘了,他可是琅琊王府上的|脔!” 玉润呼紧了紧,终究还是开口道:“墨公子,你可愿意离开此地?”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墨烁嗤笑一声,调侃道:“是女郎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怎地连旁人的劝告也不听?”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看得到阿绝?! 阿绝面也变了,漂亮的眸子眯起,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墨烁却并没有再说,而是伸出瘦如柴骨的手探向阿玖的面颊,却是从她如雪的肌肤上笔直的穿过。 终究还是,触不到啊…… 他寂若寒潭的眸子掩埋了所有的失落,再回头时,只凄然一笑。 “墨烁沦落今,全是咎由自取,女郎不必怜惜。”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玉润的袖口。 “若是女郎真的愿意帮我,那便将这幅画远远地带出琅琊王府!咳咳……”许是因为太过动,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玖站在一旁紧抿着薄,眼里却已泛起了潋滟的水光。 玉润正犹豫不决,却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个少女清脆而急促的嗓音。 “等等!” 有人来了! 玉润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要知道她一个尚未订亲的世家千金,被人发现同琅琊王的男宠在此处私会,自此以后,她的名声就别想再要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赶紧躲好,趁机再溜出去。 思及至此,她立刻轻声回答墨烁:“此画我自然会带出的,郎君的情况,我也会转告五伯,只希望你莫要介意。” “本不过是苟且偷生,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墨烁朗一笑,虽是病容,气质却仍旧非比寻常。 玉润这才释然,小心翼翼的从茅屋后门撤了出去,谁承想,她刚准备翻过院墙,就忽听墙外那少女再次急急的唤道。 “四郎莫走!郎君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四郎?! ☆、第037章:皮囊 四郎…… 这个埋藏在心底的名字,在这一瞬间被突兀的提起,玉润有片刻的恍惚,抓着阿绝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几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阿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玉润,并没有做声。 墙外好似传来少女气恨的跺脚声,随后便听她怒道:“竟是如此不识抬举!” “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嘲讽,玉润微微蹙眉,怎地听起来如此之悉。 “元懿,不是我说你,你这会子不去帮你父亲救火,反而心急着勾搭男人,也难怪人家理都不理,就这么干脆的走了。” 她语气轻佻是嘲讽,听的早先那少女登时火冒三丈。 玉润却是暗暗心惊,这后来人竟是她那位老冤家,晋陵公主。 就连她也在这儿,自己岂不是更要小心。 “晋陵你……”少女气结,正想要反驳回去,突然灵机一动,故作了然的笑道:“我当然没有公主姐姐的气魄,只要自己高兴就能将看上眼的才俊囚为|脔,姐姐如今已有了驸马都尉,怎地还不许我等看四郎一眼?” 言外之意就是,你有你的男人,我追我的男人,干你事! 这少女的言行,也着实胆大妄为了些,玉润面一红,联想到晋陵公主称呼她为元懿,大概猜到了少女的身份,应当正视琅琊王的女儿司马元懿。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喜美少年这癖好果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玉润不厚道的笑了笑,对阿绝使了一个眼,那意思似乎是想要他帮助自己离开此地。 谁知阿绝非但没有应下,反而撇过头,冷哼一声:“现在想起我来了,方才怎么不见卿卿瞧我一眼。” 这人的脾气来的恁是莫名其妙! 玉润表情一苦,又不敢说话,生怕墙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只能目祈求的看着阿绝。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