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红枣不懂她回头的深意。 “去看看。” …… 玄宝一向是一个知礼懂礼的孩子,守规矩知进退,这也是姚玉苏引以为傲的地方。可不过短短半的功夫,有人就把她辛劳的“成果”破坏殆尽,让她见识到了她儿子疯狂野的一面。 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裳已经见不到半块干净齐整的了,前摆的袍子早已甩到了身后去,经过红杏巧手打理的头发也七八糟了,一缕掉在耳边,一缕搭在额前。 这还不算什么,衣裳坏了可以换新的,头发了可以重新梳理,可眼前这个一脸狂热、兴奋不已的小孩子让她如何再将他按在书桌前诗作赋? 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倒像是蔺郇的复刻版。 姚玉苏朝红枣抬了抬下巴示意,后者立马明了,上前喊道:“小公爷!” 玄宝费力地拉住缰绳,和身下的小马做着对抗,此时正是要紧的关头。虽然她知道红枣在喊他多半是母亲在喊他,但他怎么不愿轻易放手,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蔺郇骑着另一匹马守在他身边保护者他,听到红枣的声音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地盯着玄宝。 “咴咴——”小马驹仰头打了一个响鼻,突然撒开了蹄子奔跑。 玄宝毕竟才六岁,身小体弱,驾驭不了它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他牢牢地制住缰绳,附身贴上马背,但还是面临着随时随地会被颠下马背的风险。 果然,小马驹踏上了一块石头,马背抬起,他迅速地被甩向一侧,缰绳手。 姚玉苏浑身绷紧,脚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 “啊——”玄宝张嘴,立马被灌了一嘴的秋风。 蔺郇驱马赶至他的身旁,手一伸,毫不费力地就将玄宝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玄宝弯咳嗽,着实被吓得不轻。 “你想尝试一下风的速度吗?”身后的男人开口问道。 玄宝抿,眼睛望着面前的草地,又往上移至对面茂盛的森林。 “想!”他眼神坚定地点头。 “驾!”缰绳一摆,身下的骏马犹如踩上了风火轮,飞快地朝前奔去。 红枣心有余悸地看着对面远去的两人一马,瞪直了眼道:“陛下这是要带小主子去哪里啊!” 姚玉苏望着对面变成小点的身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在她的童年里是没有父母的,她父母生烂漫、随自在,虽生了她却从未教养过她,他们热山川、寄情山水,两三年不见一面是常态。她从小跟随祖父母长大,所以才比同龄人更沉稳内敛,甚至因为常年游走在祖父的书房,眼界学识也远不是闺阁中的少女可比的。 她是祖父母膝下长大的孩子,所以子里有祖母的从容善良,有祖父的大气潇洒。那玄宝呢?她不希望他身上有蔺辉的影子。 眼看着他们奔袭一圈后朝她们跑来,她千回百转的心思也收拢了起来。 骏马飞奔而来,直冲姚玉苏。 玄宝紧张地睁大眼睛,不自觉地俯身向前。 红枣惊讶,横跨两步站到了姚玉苏的面前。 “嘶——”骏马仰头长叫,前蹄高高地抬起。 红枣闭着眼,几乎能觉到马蹄上的泥土溅到了她的脸上。 再看姚玉苏,她的身形半分未动,除了被风扬起的裙角,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受到影响。 蔺辉下马,再将玄宝抱下马。 “母亲!”玄宝双脚一落地,第一时间便要向姚玉苏分享他这难忘的经历。 “我知道风的速度了,我知道该怎么驯服一匹野马了!”他亢奋异常,像只旋转地陀螺,一刻不歇地向姚玉苏讲述飞驰的受。 姚玉苏半蹲下身,一边梳理着他凌的头发,一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的嘴角破了一个小口子,半边脸颊微微泛红,这都是拜她所赐。他神随意如常地抚着马儿的鬃,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碍观瞻,也不觉得被女人打了气愤难当。 “母亲,儿子要拜陛下为师,要请陛下教我骑马箭。”玄宝将故事讲完,忽地眼神坚定地看着姚玉苏。 姚玉苏没有反应。 “母亲?”玄宝拽了她袖子的一角,轻轻拉扯了一下。 姚玉苏站起身来,看着对面的男人,笑着问道:“陛下可听说过东郭先生与中山的故事?” 蔺郇为马儿梳理鬃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她,眼睛微眯。 此时,上当空,强光照眼。 玄宝安静了下来,红枣的后背冒出了一股冷汗。 蔺郇单手将缰绳绕了两圈握在手里,这是一双经常箭握刀的手,宽厚有力,潜力未知。 “当然。”他嘴角稍弯,似笑非笑。 他正当壮年,而她的儿子才长到他的大腿,又有何惧? 姚玉苏莞尔一笑,眼眸明亮:“陛下宽四海,妾身佩服。” 低下头,她微微弯,双手扶着玄宝的肩膀,道:“陛下文武双全,你能拜陛下为师母亲自然十分高兴。” 玄宝咬,眼睛里光芒万丈。 “不如今就借陛下的地儿,行拜师之礼?”姚玉苏抬头看向蔺郇,容可亲。 蔺郇半边脸颊还在发烫,此时看她神如常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拿不准了。 他亲她,她回之一巴掌,很公平。他提出要收玄宝为徒,她竟然也笑着应允,实乃不寻常。 一抬头,短兵相接,两人的目光都带着笑意。 蔺郇暗忖:莫非,她真要做那一头“中山”? 第23章 拜师 古往今来,倒是鲜少有人拜天子为师。虽说天子门生很多,但真正能称皇帝一声“先生”的,姚玉苏还未见过第二人。 屋内,红枣在为玄宝沐浴更衣,院子里两人饮茶对谈。 “玄宝乃可造之才,朕虽之,但也不宜大张旗鼓地认他为徒。”蔺郇道。 姚玉苏也是这个意思,能学真本事,又不用摆在明面上受人嫉妒,这再好不过了。 “陛下思虑周全。” 说完玄宝的事,两人之间便只剩静默。 “之前的事是朕鲁莽了……” “是我来迟了,听说今有好事发生啊!”外面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建和公主摇曳生姿地走了近来,面带红光,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蔺郇正向姚玉苏道歉,却冷不丁地被建和搅和了,心里有些冒火。 再看这位堂妹,身子妖娆,眉间含情,一看便是不安于室的女子,若不是皇家公主,其风韵事早就传遍天下了。 蔺郇不愿看她这副作派,起身朝屋内走去。 “皇兄……”建和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姚玉苏坐在那里,瞥了一眼风得意的建和,道:“公主这是打哪里来?” 建和笑着落座在她身旁,道:“当然是喜乐窝来。”说这,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姚玉苏一向不多嘴,今天兴许是有而发,难免多说几句。 “公主一向随,但也要把握其中的度才好。男子风便是一桩美谈,女子若传出风的名声,往后的路大多走得艰难。” 建和诧异,她知道姚玉苏一向不惯她这些闲杂事,所以才能尽情地跟她谈论,无所顾忌。此时她正襟危坐地说这些话,倒让建和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今是怎么了,怎么管起我的事来了?”建和到莫名。 姚玉苏看着她,目光深深,道:“郭启仪是有家室的男子,他的夫人同样出自将门,且一向干泼辣。公主招惹个把未婚男子还没什么,若真惹到这般人家,到时候她撕破脸皮与公主叫嚷,公主要以何颜面立足于世?” “你是如何知晓……”建和诧异,但见姚玉苏笃定的神,也不再强辩。 “呵!”她轻笑了一声,不在意地道,“你情我愿的事,哪里能怪得到我身上?我不要名不要分,更不求利,互相戏耍一番,难道也是错了?”男子一贯喜风月之事,能上公主的榻又不受名分的束缚,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公主不在意的物事有些人却肯以命搏之。”姚玉苏轻轻一笑,掀起嘴角看向建和,“万不能以你的立场去揣测别人的行为。”否则总有一天会狠狠地跌上一个跟头,例如曾经的她。 建和收敛了说笑的面容,严正以待的看向姚玉苏:“我不喜束缚,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你一向知我懂我,今怎么劝诫起我来了?” 姚玉苏伸手端茶。 “陛下于你,郭启仪于我,不能等同。”建和嘴角稍弯,撇去戏人间的随模样,她竟然也有几分察世事的明,光凭姚玉苏的一番话就能将她的心路揣测个七八分。 “你半生都循规蹈矩。在闺阁中之时是贤淑大方的姚大小姐,入了又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就不觉得缺点儿什么吗?”建和单手搭在石桌上,倾身向前,眼神认真地盯着姚玉苏,“放肆地活一回,像我这般就为了自己,你敢吗?” …… “拜!” “再拜!” 仅仅三人参与的拜师礼开始了,玄宝跪在蒲团上,双手叠贴在额头上,慎重地俯下身子。 蔺郇取下间的玉佩递给他,郑重地道:“朕从未收过徒弟,你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望你笃实好学、不矜不伐。” “是,陛下教诲,臣谨记于心。”玄宝双手接过,捧在前,俯身再拜。 先是君臣,再是师徒,这是不可逾越的规矩。 姚玉苏坐在一旁观礼,此等场面,任她再想象力超群也断然无法预料。而蔺郇的态度也让她有些吃不准,原以为他收玄宝为徒多少有些旁的心思,但此时见这二人认真庄重的模样,倒真像是要守一辈子的师徒之礼了。 拜师礼结束,蔺郇因政务繁忙先行离开。建和要在猎场多玩几天,一时不着急回去,送姚玉苏上马车的时候她还拦了一下她的胳膊,笑着道:“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我可不是疯子。” 玄宝矮小,此时刚巧夹在两人的中间,仰头看姑姑,心里暗道:可不就是疯子一个。 回程的路上,马车一摇一晃极有频率。 玄宝歪着脑袋靠在红枣的肩膀睡着了,手里却还牢牢地握着蔺郇给的“见面礼”。 姚玉苏靠在软垫上,身子乏了,但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回想起建和的话,眼前迅速掠过二十余年的过往。 敢吗?她敢吗?bGMBuild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