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医闹是每位医护人员最怕遇到的事,轻则事业,重则生命。 每一次,都是一场不小的挑战。 “林威,你的大腿开放型骨折,整体情况算是比较乐观的,你现在刚稳定进入康复期,在没有家属陪伴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单独走动,不然会导致伤口恶化。” “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首先尝试了沟通,但话音未落,就见林威咬牙切齿地甩开拐杖,从身后出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向我扑过来。 我怔愣着站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扶。 然而林威揪住我右手腕,摁着我的头把我在桌子上,整张脸都没能幸免,眼镜掉在旁边,视线变得十分模糊,头顶怨戾的吼声震耳聋,“老子他妈现在生不如死,你就跟老子一块儿残废,给老子陪葬,谁也别想好过!!!” 锋利的匕首无情地扎进骨,一阵凉意直心头。 “呃啊啊啊啊啊!!!!” 我后知后觉那惊悚的嘶喊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诊室瞬间充腾起刺鼻的腥气,桌上的血滩倒映出两张扭曲哼哧的脸。 蛮力制下,我眼睁睁看着血刀子像除草机一样,杂割裂着我的筋骨血。 一刀一地捣碎我的意识。 听见动静冲进来的护士与我对上视线,她像是看到了怪物,陡然从嗓子眼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啊!!原医生!!!” “来人啊!!杀人了!!” 我蜗倒在粘腻的血滩里,直心头的痛意让我止不住地发抖,血模糊的手掌拉扯着残,在洁白的大褂上开出一片又一片破烂的红花,我只到身体急遽冰冷,两只眼睛却和烧铁一样烫。 “啊哈哈哈啊哈哈嗬哈啊啊啊啊!……” “原医生!!!” “原医生!原医生?!能听到吗原……” 世界颠倒被漆黑一口一口吃掉,哄杂的咀嚼声也拉得越来越远,很快,一片眩目的白光轻飘飘地盖在了我身上。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跟那泡在福尔马林的人体组织和碎纸机里的碎片没什么区别。 死着,废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 望着白花花的病房,这么多年,我从未觉得这个地方像现在这么恐怖。 四周的白裹成了巨蛹,漫漫长夜里,每个孔都在翕合审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空气中鼓着的,碘伏混杂着血的气味,让我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和恶心,苦痛黏糊糊地挤了腔,如同困兽般嘶吼暴着寻求解。 —逃。 我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是,去哪儿呢? 我能去哪儿呢? 原乂,你能去哪儿啊? 我呆滞地盯着那红了大半的输管,脑海里蓦然闪过一道白光,照亮那三个字。 一张照片,一张身份证,一部手机,一个人,趁着半夜跑了。 跨越上千公里,逃到了父母相遇的地方,那个人们口中的人间仙境,也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九寨沟。 / 山环四面,雪拭松青,细碎的万家灯火临摹着这场大雪,霓虹灯映得车窗璀璨,街边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想起来路漆黑,我的心里,竟生出一些柳暗花明之。 我依着灼热的视线回以旁车女子礼貌的微笑,女子一惊,目光躲闪着转过了头。我收回视线,看了眼红灯后问:“师傅,这是到哪儿了?” 司机师傅似乎很高兴我主动讲话,将车启动,车速降得很慢,他笑着说:“啊,这里就是九寨沟县县中心南坪镇了,到景区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 说着还十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乏了就歇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不用了师傅,我不累。”我回望车窗外,一座琵琶形木筑猝不及防闯进视线,那琵琶约有四楼高,漆红身装彩灯,在黑夜中光溢彩,十分好看。 我妈应该会喜。 我匆忙从兜里拿出她的照片,生怕错过合影的机会,然而两只手力量悬殊,一来二去摆得有些狈,好不容易架好角度,风雪面一口气,照片就被掳走了。 异乡的风也不我。 “师傅停一下车!” 我被迫提前下车,由风推着背往回赶,转眼却见桥上有位衣惹眼的青年,他身上的红令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个头目测比我还高一点,肩宽体阔,剑眉星目,短碎发利落干练,右耳戴着小撮细白羽,身穿枣红金绣边坦右藏袍,浅驼带随意地束在上,整个人在彩的极致衬托下,像团火,在雪里熊熊燃烧,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他正低着头,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照片。 念如笋,破土的不合时宜地从胃里爬了上来,喉咙也开始发热,在这一瞬间,我停止了思考,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他手里正拿着我要找的照片。 我隐隐掐了把大腿的,警告自己不能被怪病支配,要怪只能怪自己自制力薄弱,而不是怨对方红招惹,更何况那还是一个看起来就在读书的孩子,我都27岁了,这种反应简直太不尊重人。 不过,抛开癖好不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民族装束,由心觉得惊。 我整理好表情,向他走过去。BgMBuilDinG.coM |